她月昭昭出來混社會這么些年，最會的就是混。

只要一直不辭職，公司該給的提成，該給的工資就都得給。

看誰熬過誰。

夜里，月昭昭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里憋著一股氣，只想找個人罵一罵。

腦子里閃現出一個人影，仔細看，是九云門的成男。

那不是徒弟嗎？

正想著，手機卻響了。

她連忙拿起來看，卻是喬森打來的。

那一瞬，竟有些失落。事已成定局，他打來做什么？

不過她還是接了電話：“嗨，喬森？”

“嗨，月小姐。我打電話來只是想跟你說，你的方案很不錯，我們同意了?！眴躺粗媲吧嘲l上優雅坐著的孟淑然，一字一句道。

月昭昭聽到這話，并沒有開心，她嗅到了嘲諷和得意的味道。

盡管喬森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帶多少情緒。

她笑了笑：“喬森，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但這個單子已經不歸我管了。你去找孟小姐吧，我相信你應該和她很熟。另外，很抱歉給您帶來不好的合作體驗，也許我確實不配和您合作?！?/p>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她相信，這些話孟淑然也聽到了。

那句話沒有生氣的情緒，甚至還主動道歉，不知道他們聽了會作何感想。

跑到她面前耀武揚威，真是幼稚。

但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月昭昭才躺下，手機又響了。

她無奈的拿起來，竟是徒弟打來的。

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看到徒弟號碼的那一刻，心里生出一絲慰藉。

“喂，師父，你還沒睡？”滄玨笙看著電腦，上面赫然是鵬輝科技有限公司的資料。

“你是不是缺根筋，打電話過來吵醒我，然后問我還沒睡？”

沒來由的，她就是想懟他。

月昭昭撇了撇嘴，竟勾起一絲笑。

“我……我不是故意的……”滄玨笙看了一下電腦時間，才發覺這時候打電話，確實是擾人清夢。

但他忙了一天，現在才有時間查師父公司的事，就沒太注意。

“行了行了，又沒怪你。”月昭昭一招生效，心中喜不自勝，裝作不耐煩地說：“有事說事，沒事退朝?！?/p>

“師父，你辭職了嗎？”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被辭退吧?！币徽f起工作的事，月昭昭的臉色霎時變了，這下是真的不耐煩了：“現在公司都什么德行你不知道？能逼著讓人自動辭職的，絕對不主動辭退，那是要賠償的。不過么，我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他們不辭退，我就耗下去。該拿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

滄玨笙一時語塞。

和金沙幫會對抗的時候，他就發現，咸魚佛系的師父，內心藏著剛強的性子。

沒想到一朝激發出來，居然這么剛。

滄玨笙把眼睛從電腦上移開，閉目休息，沉聲道：“師父，辭職找份新的吧，大好的青春別浪費在這種公司上?！?/p>

此時，月昭昭正是心思最為敏感的時候，滄玨笙這番話，一下就扎進了她心口，刺得生疼。

“徒弟也來說教師父了？”她冷笑，說完又自嘲道：“你真以為我想耗在這兒？難道你不去北華大學，是因為你不想去嗎？還不是……”

“對啊?！?/p>

？？？

月昭昭愣住。

那頭滄玨笙驚訝道：“師父，你太神了吧，你怎么連我不想去北華都知道？”

月昭昭氣結，甚至忘記了如何組織語言，只能怒喝道：“hetui!”

她倒是忘了，徒弟是個妥妥的富二代，想去哪個學校不都行。

“哈哈哈哈哈哈……”

“笑夠了沒？”她冷聲問。

滄玨笙頓時知道自己猖狂過頭了，忙閉嘴，正經道：“師父，你是對自己的能力沒底氣嗎？”

按他的理解，業務員這類應該是最好找工作的吧。

“你覺得師父像是沒底氣的樣子嗎？”月昭昭嘆口氣，“跟你實話說吧，我壓根不喜歡做什么業務員。累得一批，天天倒時差和外國人打交道，太累了。”

“那你想做什么？”

“我啊……”月昭昭突然覺得心口痛，“我想做畫師，最好是和動漫或者游戲有關的。”

滄玨笙來了興趣：“師父畫畫很好看嗎？”

“嗯……因為家里人反對，所以從來沒有系統的學過，都是自學，拿不上臺面?！闭f這話的時候，月昭昭嘴里好似含了東西，說得模糊不清，又微弱。

這才是真正的沒底氣。

她只在剛畢業出來工作那幾年，偷偷自考過美術學院，拿到了學位。

但因為幾乎沒和別人有畫畫方面的交流，所以畫得怎么樣，她自己也不知道。

喻聞初倒是經?？此淖髌?，而且滿口夸贊。但她畢竟是自己姐妹，多半是奉承，信不得。

奧，上次在店里畫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夸她畫得好看來著，估計也是恭維吧。

“只能說過了及格線吧?！彼@樣說。

能畢業拿到學位，最起碼也是過了及格線的吧。

“過了及格線？師父應該是考過什么證吧？”滄玨笙鼓勵道：“師父不如試一試。也許你并沒有自己說的那么拿不上臺面。”

“現在很多人，連證都考不到，都能靠畫畫賺錢，師父肯定比他們強?！?/p>

滄玨笙說的就是自己公司那些飯桶。

抄襲事件后，他把美術部的人辭退了大半，竟有許多人進入了《佛說》游戲公司，也就是《日月涯》的對家。

現在沒有足夠的新人頂上，才累得他大半夜還在工作。

“不會吧？美術就業這么容易的嗎？”

“畫畫這種事，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不懂的人，只要看著那畫線條齊整或者配色漂亮，就覺得是副好畫。開口就出價幾百，買個有手就能畫的作品。畫師本人甚至還覺得自己收少了。師父有考過證，至少是有真才實學的，拿出去完全吊打一群人?！?/p>

“而且，畫畫是師父想做的事吧。沒什么比做自己喜歡的事更重要。哪怕失敗，也絕不能給自己留遺憾，不是嗎？”

滄玨笙一番話振聾發聵。月昭昭恍然驚醒。

哪怕失敗，也絕不能給自己留遺憾。

她聽從家里的話，已然悔了多少年。還要這么像行尸走肉一樣堅持下去嗎？

她明明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試一次，只試一次，至少，她得看看自己真實的水平。

“謝謝你，徒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