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永晏第一次隔著極遠(yuǎn)的距離見到江寒生時,第一眼,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原主在十月蕭瑟的秋風(fēng)里,身著一紅色的錦衣,斜靠在已經(jīng)頹敗了一地枝葉的光禿禿老樹旁,懶洋洋的語氣當(dāng)中帶著一絲刻意被壓下去的得意:“主公,你看我找的這個人怎么樣?”
明明已經(jīng)二十幾歲的人,依舊是滿身的少年氣。
戚永晏沒有順著人示意的方向抬眸看過去,只盯著斜靠在老樹旁,身形單薄的紅衣男人,摩挲著腰間的佩劍,問:“怎么,李希韓野他們不夠用么?”
男人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戚永晏會這樣問。
片刻之后他點了點頭,認(rèn)真地回答:“李希韓野他們自然是好的,他們很聽話,我用著也很方便,多虧了有他們在我身邊替我排憂解難,不然諾大的中原我也管不來。主公為何這樣問?”
“既然夠用,那你為何還要去找別人?”戚永晏有些不解,朝著斜靠在老樹旁的原主走去,語氣雖然是慣有的漫不經(jīng)心,卻已經(jīng)帶上了些許不易察覺的危險意味。
原主恍若沒有察覺到一般,順手抓住一片從隔壁樹上吹落下來的枯葉,捏著枯葉的葉柄,任它被秋風(fēng)吹著,看也沒有看一眼朝他走過來的戚永晏,而是饒有興致地盯著手中被風(fēng)吹得鼓鼓的枯葉,眉毛上揚,語氣當(dāng)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與得意:“自然是因為小爺我瞧上他了!”
這句話說完之后,原主似乎是覺得手中任風(fēng)吹打的枯葉不再有意思。
遂伸出五指,將那枯葉攥入手中,一下捏得粉碎。
“呼”的一聲,男人攤開手掌,把手中粉碎的枯葉吹開。
戚永晏正巧一步一步,不緊也不慢地走到了原主身邊。
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伸出手捏了捏原主因為呼氣而嘟起來的腮幫子,“嗯”了一聲。
語調(diào)有些上揚,是疑問的語氣。
問的是他之前說過的話:“什么叫,‘瞧上他了’?
還有,都離了金陵了,你怎么還自稱爺?
是還在念念不忘著你金陵結(jié)識的那群紅顏知己呢?”
戚永晏的手上沒有用上多少力氣。
卻仍舊是讓原主覺得有些輕微的疼。
算是帶著小懲大誡的意味。
原主一掌拍開戚永晏的手,有些不滿地嘟囔:“主公,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你別老是擰我的臉。”
戚永晏手被原主拍開,臉色冷了幾分。
他伸出手再次捏住了原主肉嘟嘟的臉,見原主有些不樂意,扭動著脖子想躲開。
前一秒還語帶縱容的男人,后一秒便像是看著一個死人一般,語氣十分冰冷:“你再動一下試試看。”
原主聽戚永晏變了語氣,眼睫毛顫了顫,眸中閃過一絲驚恐,果真沒有再亂動。
戚永晏輕輕地捏著原主的臉,依舊是沒有用上幾分力氣,繼續(xù)問:“既然李希韓野他們用著還行,為何要去找別人?”
原主盡力藏起眼中的情緒,看著戚永晏的眼睛,放緩了語氣解釋道:“我待在晉州也沒有什么事情做。
便想著替主公物色一兩個好用的人,幫主公分憂。”
戚永晏“哼”了一聲,挑起了眉毛,不大相信,語氣當(dāng)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威壓:“替我物色人物,用得著你分與半數(shù)的兵力與他?”
原主聽了這話,有些委屈,也有些氣鼓鼓:“我是派他去打趙成業(yè)。
趙成業(yè)那老小子仗著天險,總是時不時在后方偷襲我。
我便干脆讓人去天險外守著他。他一出來,便打他。他一出來,便打他。
哼!
讓他以后都只能龜縮在天險內(nèi)!”
戚永晏笑了一聲。
松開了手。
原主被戚永晏這一笑,回過了神,語氣有些期期艾艾地朝人解釋:“主公,沒有半數(shù)兵力,我怕那小孩不能壓制住趙成業(yè)。”
戚永晏原本只是被男人那張牙舞爪的心思給逗樂了。
熟料聽了男人的后一句話之后,卻是由笑了一聲,轉(zhuǎn)變成為哈哈大笑。
他揉著男人的頭,把男人的頭發(fā)弄得亂糟糟的,卻也渾然不在意,只哈哈大笑得十分暢快。
原主敢怒不敢言,見著了突然大笑的戚永晏,心情并未隨著人的愉快而變得愉快,反而是提著一顆心,小心翼翼地陪笑著,僵著面皮問:“主……主公,你笑什么?”
戚永晏并沒有回答他。
只看著眼前的男人若有所思:
為了教訓(xùn)討厭的人,便能夠毫不戒備地分出半數(shù)兵力,給一個不知底細(xì)的手下。
林落雪他怎么能這般愚蠢呢?
唉。
也唯有自己在后方為他兜著,才能確保他無虞了。
若是沒有自己護著,這蠢貨可怎么在當(dāng)今亂世之中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