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發生的這一切,穆廣和秦晴都不知道。他們沒有打電話回去,家里的信息就傳遞不過來。
第二天,風和日麗,穆廣和秦晴在街頭的早點攤上喝著牛奶,吃著小點心。看著街景,看著行人,看著都市里流云般的潮汐,秦晴由衷地羨慕:“這就是上海的早晨。”
穆廣嘴里含著一大口牛奶,分幾次吞咽下去。他問:“秦晴,這牛奶的味道你能喝得慣嗎?”
秦晴:“我喜歡!”
上午,他們跑了四五家照相館。秦晴都跟人沒談攏,一來是秦晴挑剔,二來是上海人瞧不上外地人。穆廣:“不就照個相嗎?差不多就行了。”
“胡說!這是一般的相嗎?”
“我看哪一家的設備都對得起我這張臉。”
“可是我看不慣他們那些臉。”
最后一家稍微客氣一點,秦晴:“就這兒了。”
于是精心化妝,精心挑選婚紗,花了半上午時間,拍攝了一套六張結婚照。他們從中挑選了一張秦晴單獨的照片和兩個人合影的照片放大了,配上高級鏡框。
之后,他們又來到城隍廟,看老廟黃金,選了同樣款式的戒指,買了兩枚,一人一枚。秦晴叫了一聲“穆廣”,然后伸出右手,微微閉眼。穆廣以為丟了什么東西,扭頭在四周尋找。秦晴頓足:“給我戴上呀!”
穆廣笑了:“怎么這么性急啊?”
“試試嘛!”
她又給穆廣帶上,兩只并列在一起,一白一黑,反差太大了。秦晴驕傲地說:“你瞧瞧,我這是金枝玉葉,你這是什么?”
“你說是什么?”
“狗扒子!”
接下來,就是去逛南京路的百貨商場。一家一家地逛。在這里,穆廣需要的不是眼光,而耐心,超乎尋常的耐心。秦晴天生麗質,當新潮的時裝披到她身上,穆廣站在她身邊,與其說是她未婚夫,倒不如說是她的跟班仆人。
一切都置辦妥當,秦晴:“穆廣同志,明天打道回府!”
在穆廣和秦晴回來之前,周通工程師已經先期來到江心洲,帶回了他們返回的準確時間。
穆廣和秦晴坐車到繁昌的荻港,從荻港坐船到江心洲,在江心洲碼頭上岸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兩家的弟弟,穆超和秦朗迎接到碼頭上,在碼頭上點燃了一掛長長的鞭炮,驚動了碼頭上的人。
“劈劈啪啪”的鞭炮讓人都本能地拿胳膊遮擋著臉。等到鞭炮聲結束時,秦晴:“你們兩個小刺腦,干什么啊?”
穆超囁嚅著叫了聲:“嫂子!”
秦晴一巴掌打到他頭上:“你個小短命鬼的,叫我什么?!”
秦朗:“阿姐,我跟穆超是奉爸爸之命來迎接你們的。爸爸給你們上海之行定性為旅行結婚,希望你們進村后,就這樣統一口徑。”
穆廣跟秦晴面面相覷。
穆超:“至于婚禮儀式,我媽說了,一步不少,一切照辦!絕對不會虧待秦晴姐姐。”
秦晴一臉的憤怒:“有這個必要嗎?”她轉身沖著穆廣,“穆廣,你在搞什么鬼啊?你這是搶親,你知道嗎?我可以告你!”
秦朗:“這是江心洲的土皇帝陛下欽定的圣旨,你們強如多訂一次婚唄。”
秦晴:“你們有什么權利這么做啊?”
秦朗:“有意見回家跟皇上提,我是奉旨行事。”
秦晴轉向穆廣:“我們的新房在哪里啊?”
穆廣:“回家問皇上吧。”
一個說法,一掛鞭炮,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常言道,人言可畏。秦耕久的辦法是堵塞了人言。這一做法,在信息社會是非常高明,非常智慧的。穆廣和秦晴背后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議,自然消解了。
三月是桃花月,許蓮枝說不宜結婚。
四月初六是個黃道吉日,舉行穆廣和秦晴結婚典禮。許蓮枝大模大樣地說:“我看,就這么定了!耕久那邊,我來說。”
婚期定下來,穆廣便投入到緊張的籌備事務中。最艱巨的任務是準備新房。
秦耕久提出,江心洲小學的房子比較寬敞,不如在那里騰出一間屋子布置成新房。
秦采芬:“舅舅,你可萬萬使不得。憑你大人大面的,女兒女婿在公房成親,會有輿論的。再怎么著,我也要給秦晴準備一個體體面面的新房。”
“現在的問題是,常州下白馬山的業務要穆廣去處理,他又要在家里整治屋子,沒法分身。”
“舅舅,這事交給穆廣想辦法。”
他們在講話的時候,穆超一直站在一邊伺候著。
穆超跟母親一直把秦耕久送到院子門外,回過頭來,穆超:“媽媽,我想幫大哥打個下手,替他一個閑。”
秦采芬:“就是嘛,早早晚晚的,應該主動給大哥伸一把手。”
“下白馬山的業務,我想替他跑。”
“你替他跑?行嗎?”
“行不行,問大哥。”
穆廣帶穆超跑了一趟常州,然后把下白馬山的業務交給了他。
跑業務跑出了人生的滋味來。穆超像換了一個人,整天精神抖擻,跟潘廠長后面屁顛屁顛地要產品。
穆慧私下諷刺穆超:“一筆業務就把我們倆的統一戰線拆散了?你現在完全接受潘志高了?”
穆超:“阿姐你小瞧我了。公是公,私是私。潘廠長跟我媽的事,我是永遠的反對派!”
穆慧拍拍弟弟的肩膀:“這話還像個男子漢,姐姐沒白疼你。”
穆廣和秦晴婚禮之前三天,秦耕久去了一趟高河鄉政府,邀請李文誠書記參加女兒的婚禮,為這一對新人證婚。李文誠瞧著喜帖,一口答應:“你不來,我也要去討杯喜酒喝呢。”
秦耕久又去了一趟虹橋區供銷社,請艾勛業主任參加婚禮,為他們主婚。艾勛業詫異道:“我聽艾娣說過多次。鬧半天,穆廣跟你女兒結親啊?”
秦耕久:“是啊,他們自小兒一塊長大的。”
艾勛業:“好哇,沖著穆廣,我也要去。”他瞅著喜帖,“哦,好哇,主持婚禮,那我得起個稿子。”
秦耕久:“你大主任還不張口就來。主要是托你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