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原本如火海一般的詭樹林再次‘刷新’，什么大火，仿如從未存在過。

“她們...”匕諾透站在樹林外，背對著灰燼，輕輕地問道：“她們死前痛苦嗎？”

灰燼看了恩沃一眼，隨口答道：“不好說，那個叫小曖的女孩兒斷了一條胳膊，應該是失血過多而死。至于那個妓女，是被柯本里德開槍射殺。”

匕諾透沉默了一會兒，“她是妓女，但她也有名字，她叫富含蔓。”聽他話里的意思，好像是在糾正灰燼的措辭。

只不過剛說完，匕諾透卻自嘲笑了笑，補充道：“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她們死前有沒有說過什么？”

“啊...”灰燼想到那一幕，心臟還是有些微刺痛，但面色不變，“小曖只是說了好冷好困，至于富含蔓，她說，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小曖，如果可以，下輩子，你能不能做我的孩子？”

站在身旁的恩沃聽到這里，也不禁動容，隨后輕嘆一聲，“死，對她而言應該是最好的解脫。”

“不，”匕諾透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那張丑陋的面容竟然浮出兔死狐悲的悲嗆之意，“如果可以光明正大的活著，誰會愿意用死來解脫自己？”

恩沃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后閉口不言，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灰燼將他們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皺眉。他對匕諾透的印象始終不太好，著實無法理解這個在清醒過來后，當得知他人身死之后，突然像是恢復人性一般，懇求自己帶他來到這里...吊唁？

很難想象，明明是個心理扭曲、神經病似的變態殺人狂，居然也會露出悲傷的模樣。

“匕諾透他啊...”看著孤身進入樹林的匕諾透，恩沃終于還是替他向灰燼解釋道：“從一開始，他都只是想光明正大的活著。但生活，還有那些自詡高他一等的人們，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恩沃稍微踮起腳，拍了拍身高再次猛長的灰燼肩頭，“來到這里的人，大多數都背負著黑暗，但其中有一小部分人，卻是被迫踏入黑暗...就像小曖和富含蔓。”

灰燼身子微微一僵，“小曖曾試圖用陷阱殺你，這可是你親口跟我說過的。”

恩沃輕嘆搖頭，“我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如果她當初真的想殺我...就不會只是制造塌方那么簡單了。你親身體驗過那些‘悍焰土’的威力吧，只要一點點火星，就能瞬間造成一片火海。

并且配合百面詭的汁液，還能提煉出令人防不勝防的‘返神香’。”

‘悍焰土’，就是灰燼曾在那一堆堆枯草干枝上發現的，一顆顆類似白糖的細小晶體。

它們是從這里的土壤中，結合詭樹落入地面腐爛的枝葉，以及在血水中浸泡很久之后浮出的特殊易燃顆粒。

而恩沃也是據此，更改了計劃——憑借‘悍焰土’的威力，強行爆破鐘塔。

嗒嗒嗒。

匕諾透從樹林內鉆了出來，隨后徑直走向灰燼和恩沃的身前，噗通一聲，朝他們跪了下去，并將頭磕在了地上。

“謝謝你們救我。”匕諾透將腦袋深深埋在地上，“...如果可以，懇求你們教教我那種力量，我會用生命償還。”

灰燼眼睛一瞇，轉頭望向恩沃。

對于‘念’，他到現在連‘纏’都還沒熟練，自然是不夠資格教導他人。并且，他也通過恩沃了解到，‘念’這種強大的力量，輕易是不會傳授的。

恩沃低頭沉吟，忽然問道：“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當初為什么執著于尋求跟灰組隊？記住，我只想聽你最真實的原因。”

匕諾透身子一顫，腦袋緩緩抬起來，看了看一直皺著眉頭，好似在重新打量他的奇特少年。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踏入黑暗之前的自己。”

恩沃挑眉，就要拉著灰燼轉身離開。

而匕諾透的話語卻未停，“他眼里雖然有恐懼與瘋狂，但也有光明。”

這下讓灰燼都愣住了。

已經側身的恩沃，也在這一刻彎起了嘴角，單手叉腰，想了想，臉色隨即一肅，“只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就教你。”

匕諾透激動的顫著身子不停磕頭。

“第一，至死不得以任何方式傷害同伴！”恩沃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即便遭受再大的痛苦，亦不得以任何方式出賣同伴！”

“至于第三...”恩沃看向了若有所思的灰燼，笑道：“就由灰來訂立吧。”

灰燼詫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不是我教他，沒必要讓我訂規矩吧？”

哪知匕諾透更快反應了過來，了解了恩沃的意思，朝著灰燼誠懇道：“請灰先生指教。”

從小鬼，一下子榮登為先生，這變化還真是快啊。灰燼心中感慨。

實力。

終歸還是實力的問題。

只要實力足夠，在這個世界別說能獲得尊重——就是將那些雜碎全部揪出來打死，也無人敢阻！

呼——

長長吐出一口心頭戾氣。

灰燼捏緊了拳頭，面目逐漸變得猙獰瘋狂，雙眸再次被赤色覆蓋，裂開嘴角，笑的真如深淵惡詭。

“那好。我的規矩就是，光明正大的打死他們，送他們上路！”

恩沃低頭淺笑，匕諾透在呆了片刻之后，那張本就長得很難看的面容，攀上了濃烈的嗜血笑意。

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沒必要再深究。

三個人，懷著相近的目的，轉身一起離開。

匕諾透最高，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在缺衣斷食的幼年經歷中，讓他長到一米九的。要知道，他現在的實際年齡真的只有十七。

恩沃年齡最大，在她不怎么情愿的透露中，讓灰燼和匕諾透知道她現年二十一。身高嘛，已經比灰燼矮了半個腦袋，一米六五左右。

而灰燼的變化始終是那么驚人。

但匕諾透也好還是恩沃也罷，都沒有再去詢問灰燼這方面的秘密。因為他們看得出來，灰燼在這方面有些猶豫。

“現在誰看見你還會認為你只是個十二歲的小鬼啊。”恩沃看著身子骨越發健壯的灰燼，嘀咕道，“你現在即便沒有一米八，應該也差不太遠了吧。”

站在一塊圓形坑地里，正在檢查身體狀況以及‘纏’的灰燼聞言，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也從沒說過我只有十二歲。”

“好了，治療藥劑已經完全生效了。”灰燼雙腳輕輕一點，躍上地面，“我們走吧。”

遙望鐘塔。

數字變成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