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小時，嚴敩和林芳馨就討論好了實驗設計內容。

他們準備選擇五塊試驗田，分別放置不同的燈。

1號試驗田放普通鎢絲燈；

2號試驗田放LED燈；

3號試驗田放醫用紫外線燈；

4號試驗田放車用鹵素燈；

5號試驗田放黑光燈。

至于捕殺的方法，他們決定全部采用電網捕殺。

相比于粘板這種東西，電網一方面有更好的透光性，另一方面也不會因為昆蟲尸體堆積而讓捕蟲措施失效，

這就能最大限度保證實驗結果的準確性。

兩個人在網上商城搜索便攜電網產品，翻了很多頁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產品。

到不是沒有專門捕殺昆蟲的產品，但那些都是類似于電擊蒼蠅拍之類的東西，

不合適……

“看來我們只能自己做捕蟲電網了。”林芳馨皺著眉頭說道。

“不用，買成品我們自己改裝一下就可以。”嚴敩回答道。

“自己改裝？”林芳馨并沒有太理解嚴敩的話。

她腦子里浮現的是電擊蒼蠅拍，這東西怎么改裝她真的想不出來。

嚴敩指著網頁上的一個產品解釋道：“我所說的改裝，就是咱們買一些鐵紗窗的網，然后把這些紗窗用導電體連接在高壓捕鼠器上。

這樣做，相比于我們完全自己設計要安全多了。”

林芳馨恍然大悟，在腦子里想象著嚴敩說的方法，覺得很可行。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比較難解決。”嚴敩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問題？”

“就是波長范圍在330-390nm左右的紫外線燈怎么弄到。”

“嗯？你家里沒有么？”林芳馨歪著頭，她以為嚴敩做過類似實驗，家里應該有‘黑光燈’的燈泡。

看出了林芳馨的疑惑，嚴敩編了謊話道：“之前我做實驗的燈泡，放在家里找不到了。”

“你還記得那個燈的形狀么？”

“就……”嚴敩頓了頓，腦子里回想著書里看過的圖片，“透明的，長條形，特別像是熱得快那種，和普通燈泡相比，玻璃上沒有任何涂層。”

“玻璃的？”

“對。因為涂層會遮擋紫外線光。”

“那我們搜搜看有沒有賣的。”說著，林芳馨再次打開了桃寶商城，輸入360nm紫外線燈。

結果顯示為空……

到是殺菌用的紫外線燈有不少。

“這種紫外線燈不行么？”林芳馨下意識地問道。

嚴敩搖頭，“這種紫外線燈的波長范圍太短了，昆蟲也無法感知，肯定不行的。”

“這可怎么辦啊。”林芳馨顯得有些著急。

這個實驗，如果沒有嚴敩說的這種紫外線燈燈泡，那其它東西準備的哪怕再充分，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回去各自找找看吧。”林芳馨無奈道。

“只能這樣了。”

正說著話，吳曉鴻推門進來了。

看到嚴敩和林芳馨兩個人正在表情嚴肅地討論著問題，他打趣道：“呦呵，你們倆第一天就聊上了。”

吳曉鴻的話，讓林芳馨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吳爺爺，您又拿我開涮。”

“吳院長好。”嚴敩站了起來。

“沒事，你坐著，你們聊什么呢？”吳曉鴻問道。

“我們在聊‘農業科學征文’的事情。”嚴敩回答道。

“就農科院舉辦的那個大賽么？你們準備參賽？”

嚴敩和林芳馨一起點頭。

“是什么方向？”

“‘黑光燈’捕蟲系統的經濟性研究。”嚴敩隨口胡謅了一個標題。

“黑光燈是什么東西？發黑光的燈？”作為考古學領域的大拿，吳曉鴻很明顯并不知道黑光燈是什么。

“就是紫外線燈，只是光波長是360nm左右的。”嚴敩給出了解釋。

說到紫外線燈，吳曉鴻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紫外線燈這種東西他并不陌生，因為在考古的過程中，它是一種非常常用的工具。

很多有彩繪的假古董，用紫外線燈一照就會現原形。

這是因為古代很多彩色涂料里面并不含有磷元素。

而現代仿制品使用的顏料基本全都有磷。

“紫外線燈啊，實驗室好像就有。”

“一般的紫外線燈不行。”

“這樣，回頭我問問老高，看看他實驗室里有沒有。你自己就別聯系他了，最好把他忘了，就當沒見過這個人。”

吳曉鴻提起老高，嚴敩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高遠寧院長。

在曹老師家小區茶樓里見過……

“您說的是高遠寧高院長吧？您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

嚴敩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讓吳曉鴻恨不得拿腦袋撞墻。

‘沒事兒我提他干嘛？……’

為了不讓嚴敩更多提起高遠寧，吳曉鴻說道：“對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你們這邊還要多久完事？要不咱們晚上邊吃邊聊？”

“我們聊的差不多了。”林芳馨一邊說，一邊將電腦合上后，又轉頭對嚴敩說道：“咱們明天再聊吧，我回去先準備一下相關資料。”

“那也行，那就明天再說。”嚴敩知道，吳曉鴻不當著林芳馨的面說，一定是有什么比較私密的話不適合讓外人聽到。

所以他也就沒說什么‘一起吃沒關系’之類的話。

嚴敩跟著吳曉鴻一起出了學校。

正值下班高峰期，馬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車輛，鳴笛聲此起彼伏。

偶爾也有著急奔喪的機動車走非機動車道。

兩個人過了馬路，往東走了500米，進了薊大校園，

環境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

吳曉鴻開口道：

“我找你其實也沒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還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來考古系發展？”

面對吳曉鴻的問題，嚴敩假裝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吳院長，您兩次邀請我，我其實不慎惶恐。”

“你當得起這種待遇。”吳曉鴻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叫苦。

一般這種句式一出，一定有個但是。

比如，有人表揚你說，你這篇作文寫得特別漂亮，很好。

后面會說‘但是，我覺得你還可以更好。’

你今天打扮的特別新潮，很帥很有范兒，但是，我覺得上學不適合穿這種夜店風服裝。

一個道理……

“但是……”

果然來了……

“但是我現在還沒想好以后到底想要做什么，您也知道，我雖說一模考了全科滿分，其實也就是僥幸而已。

再說一模不是高考，高考的時候，我能考多少分，考出什么樣子的成績誰也說不好。

您說是吧？”

吳曉鴻搖頭，語氣認真地說道：

“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相信曹局的眼光，她這么多年，你是第二個讓她如此上心的人。

另一個人，我說了你可能不信，今年才45歲，卻已經是國際上首屈一指的‘科學家’，

他在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科學領域都產出過重大研究成果。”

“誰啊？”嚴敩嘴里說著，心里卻覺得曹老師果然眼光過人。

我藏這么深都被發現了，這難道就是‘主角光環’？

“林梧樹，你應該聽說過吧，不學梧樹說的就是他。”

不學無術？

這是什么優秀品德么？

我也可以不學無術啊……

嚴敩一臉古怪地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對了。”吳曉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又說道：“林梧樹就是林芳馨的父親。

命運還真是神奇，曹老師之前發現培養了林梧樹，結果林梧樹成了她女婿。

現在又發現并幫助了你，你會不會未來成了她老人家的外孫女婿？”

嚴敩：“……”

見嚴敩不說話，吳曉鴻也想起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今天還有正經事兒要說。

既然直接邀請作用不大，他決定賣慘……

“嚴敩，我知道以你的成績，讓你進考古系可能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我們考古系不是什么熱門的系，在學校的錄取分數也是相對比較低的那一檔。

如果不是你沒有參加提前批次的錄取，我相信我連跟你說這些話都沒機會。

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讓我知道有你這么個好苗子，

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忍不住想‘是不是也會有超級學霸’能選擇我們考古系。

我不求你答應一定來我們系，

我只希望你考慮一下，把我們系當成你的第二學位選擇。

你看怎么樣？”

嚴敩并沒有立刻應答，無論是表情還是話語。

沉默了一會兒，

嚴敩才開口道，“吳院長，我現在真的不能馬上答應您什么，也希望您能理解。

但是我一定會把考古系作為我選擇的方向之一，您看行么？”

吳曉鴻點頭，心中輕嘆，搶學霸的工作任重道遠……

兩個人穿過‘偉明湖’，到了禮堂旁邊的食堂，上三層教職工餐廳。

吳曉鴻叫過服務員，讓嚴敩點了幾個菜，他自己也點了幾個菜，就和嚴敩拉起了家常。

十分鐘不到，菜上齊了。

“吃，邊吃邊聊。”一邊說著，吳曉鴻拿起了筷子加了一口魚香肉絲。

席間的談話，如同一場考古推介會，

吳曉鴻介紹著考古的新發現，考古過程中的趣聞，也順便講了很多如何在古玩市場撿漏的事情。

嚴敩聽得津津有味。

甚至還有一些躍躍欲試。

當吳曉鴻講到在和玉省又發現了一大堆甲骨文骨甲的時候，

嚴敩甚至連夾在半空中的肥腸都沒來得及塞進嘴里，就忍不住問道：“吳院長，您說的甲骨文也是在咱們學院負責研究么？”

咱們學院……

這小伙子說話就是這么讓人喜歡……

吳曉鴻很高興地說道：“研究甲骨文的科目，是‘古典文獻學’，在咱們學校，是中文系的專業。

咱們的學院，更多研究的是甲骨文出現的時間之類的內容。

你對‘甲骨文’也有興趣？”

嚴敩將肥腸塞進嘴里，嚼了幾口咽下去，這才問道：“這些甲骨文字義破解出來有沒有獎金？”

“當然有獎金。”吳曉鴻點頭，同時發現嚴敩好像聊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獎金’。

這會不會是拉嚴敩進‘考古系’的突破口？

吳曉鴻有些期待……

“你知道現在被發現的甲骨文有多少么？有多少是被確認字音字義的么？”

“當然，一共發現的有4000多個吧，現在確認字音字義的大概2000多一點。”

嚴敩把上輩子的知識隨口說了出來。

他之所以這么說，其實是因為一種基于邏輯的判斷。

這世界的歷史他大概看過，和地球的發展階段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經濟水平和人們的生活水平差不多。

這也就是說，在相對固定的社會環境下，人們需要用到的文字數量差不多。

就比如，在生活相對單調的古代，可能有‘加油’這兩個字，但絕不會有‘發動機’這三個字。

這就是嚴敩的判斷依據。

“嗯，沒想到你還挺懂行，現在發現的甲骨文字數是4726個，已經被辨認出來的是2103個。”

吳曉鴻嘴里說著夸獎的話，實際上他還是不信嚴敩懂甲骨文。

畢竟，剛剛聊的這些內容新聞上都有，

隨便百渡一搜就出來了。

“吳院長”，嚴敩搓著手，一臉期待地問道：“獎勵大概是多少？”

他之所以這么高興，是因為心里想到有2000多個字能翻譯出來拿錢了！！！

“這個，要看研究出文字的具體價值來看了。”

“是不是常用字的價值高？”

“也不是。”吳曉鴻搖頭，“孤本甲骨文，或者沒有其他墓葬品陪襯，并且在其他骨甲上沒怎么出現過的獎勵會多。

你知道，甲骨文研究一般還是要通過墓葬，或者一些其他同時出土的古文物來佐證判斷的。

要準確解讀某個文字的具體字義，就需要考慮應用的‘場’。

有些出土的‘骨甲’比較孤，所以就很難去做研究。

這也是為什么孤本甲骨文獎金會多的原因。”

嚴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吳曉鴻話里的意思，音無從研究，只能研究字義。

而字義的判斷無非就是人們在干什么，或者要干什么。

古人能干什么？

無非就是帶兵打仗、繁衍后代、勾搭鄰居、殺人祭天，或者記錄某個人無意中弄出來的自然科學。

嚴敩想了想，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甲骨文新聞。

他點進去最新的一條新聞，里面有個龜甲的大圖。

嗯，

都認識……

小錢錢我來了……

“吳教授，這個圖上的甲骨文，如果我能識別出來，大概有多少錢獎金？”

吳曉鴻看著嚴敩舉著的手機，用眼睛掃了一下上面的龜甲，一下就認出了，這是他學生最近新發現的一個古墓里面出土的新龜甲。

“你認識？”

嚴敩點頭，回答道：“我都認識。”

“真的假的？”吳曉鴻表示不信，臉色，也就捎帶著有些不太好看。

他覺得嚴敩是在胡吹。

因為別人不知道甲骨文研究是什么過程，他可是親身接觸過。

一些隨甲骨文出土的古董，根本不對外開放，

只有真正做研究的人才可能看到相對完整的內容。

再有，一些專業的書籍和資料，根本就是不對外銷售的。

所以不是專業人士，根本就沒有可能研究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真的認識，而且能說出這些字記錄當時的一些情景。”

嗯……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那彪悍的姑娘……

還好……

你能給老子賺錢……

嚴敩看到吳曉鴻神情不愉，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笑了笑，他找服務員要了一支筆，一張白紙，

低頭，刷刷刷地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