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收到了蕭霆睿的來信：二十二，華明湖。

兩人不算熟絡，允今安并不想同他走的太近，便說還定在香草軒，且當謝茶兩杯。

到了這日，兩人順利見了面。

果真如外界所傳，紹王溫潤如玉，舉止儒雅。

兩人雖算不上相談甚歡，卻也字句契合。

蕭霆睿顯然是十分高興的，親自送她回了府，臨了又小心翼翼地問：“今兒，二姑娘可舒心否？”

允今安愣了一下。

因為她一抬眼便撞上他滿是晶亮爍爍，在撞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卻又呆愣愣地躲開了。

面對這既想親近又怕唐突的姿態，允今安順著他的意思輕輕嗯了聲。

“聽聞后天有個燈會，不知二姑娘可有興致？”

“我晚上不出門的?！?/p>

蕭霆睿聞言失落了一下，不過看向她時又立馬浮了個笑：

“近日天好，要不咱們上山禮佛吧，早去早回，斷然不會耽誤了姑娘回府的時辰?？珊?？”

話送至此，再推脫怕是顯得矯情了。

但允今安又實在不想。

頓了片刻便緩聲道：“今兒的茶不錯。”

暮陽下，蕭霆睿身形嶄嶄地站在那里，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輕輕笑了聲。

后頭的日子，蕭霆睿依舊會想方設法的邀她。

有時是隔一天，更多的是日日相邀。

幾經接觸，兩人逐漸熟絡起來，蕭霆?？聪蛩难凵耧@然要比從前灼熱許多。

允今安卻是毫無變化，對他總是淡淡的，素來他說什么她就應什么。

其實蕭霆睿這個人，謙卑有禮，言行有度，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外人，都是挑不出錯的。

可相處著就是覺得少了些什么，實在動不起心思來。

所幸他也從不強求。

素來都是規規矩矩，進退有度的。

面對這默默守著，不曾有過半分逾矩的謙謙君子，允今安便是想：這不正是初心所求的大好兒郎嗎，既有幸遇著，又如此看重她，她便多給自己一些時間，給他一些時間。

原是順其自然的打算，卻在十二月初六這日，被一道明黃圣旨徹底打亂：賜為皇長子紹王為正妃，擇日成婚。

“安丫頭，你信我，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p>

當天傍晚，蕭霆睿就趕著來了。

想是焦心萬分，允今安從安樂居走到兄嫂院落足足有小半刻的功夫，見到他時卻猶在冒著熱汗。

聽德福輕輕咳了聲，他立馬反應過來，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叫你心甘情愿的，這種壓迫手段斷然不是我所為。”

允今安不急著回應，只叫下人去備茶水。

“你不信我嗎？”

蕭霆睿怔怔地看著她。

暗里關注了這些年，他知道她是有脾氣的，所以來的時候早已做了受她質問，甚至是氣怒的準備。

卻不想竟是這般淡然疏離。

兩人便那樣對著。

任寒風四竄，襲著她鬢邊絨花，將嫩白小耳刮得通紅。

停了片刻，蕭霆睿心里越發失落起來，連帶著眼皮也拉聳了下去：

“你我原是兩端，機緣巧合才略走得近了些，你不了解我，不信我，沒關系，我不怪你。

來此一趟也并非想證明什么，只想告訴你，其實知曉父皇賜婚的那一刻，我心里挺高興的，即便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如意良人。

可想明白后又有些后悔，若不是由著性子日日邀你，父皇便不會知曉，更不會就此賜婚，叫你為難。”

蕭霆睿仍是垂著眼，既藏了內里深意，又可避免去看她。

更多的像是在做什么決定。

沉默了半晌，他緩聲道：“安丫頭莫要憂心，你不愿的事，沒人能逼迫你，我這便入宮求父皇收回旨意?！?/p>

“既來了，先吃杯茶吧。”

她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帶半分情緒起伏，卻是激起他精神一震。

把手縮回袖里攥成拳，強行克制著，連同幾度想要試探的話，也一并強忍了回去。

就那樣看著她。

“有什么就說吧。”

蕭霆睿原就手抖得厲害，再聽她聲音更是激動得難以抑制。

狠力攥著拳，深深呼吸幾息，算著大抵平復了情緒才道：

“這些年，或是正途或是小道流言，但凡是關于安丫頭的我都記著。

知道你不喜歡仗勢之舉，我便修身正己，管束下人，絕不做那等欺小凌弱之事。

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早前我已散了侍妾，便是將來，也絕不納二色。”

蕭霆睿直直望著她，斂著那透過霞云的燦燦光輝，眼光越是灼熱起來。

鄭重其事的退后半步，平舉雙手直至齊肩，深深作揖：“我，蕭霆睿斗膽求娶允今安，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只你共度，以余生之力惜你敬你?！?/p>

允今安收到圣旨的那瞬確實想過是他的手筆。

可細細想來又覺著有些不對。

頭些日子便聽他說過心悅她多年，若有霸占之意，又何必等到這個年歲，還費這閑工夫放下身段來同她周旋。

外人傳言也好。

這些日所見也罷。

紹王都是最為謙遜講理的。

可原本事事想得通透，十分淡然的她聽到他親口說出求娶二字還是徹底亂了心神。

是的。

這種時候她居然想起了顧承御。

兩月了。

聽雨閣一別，已是兩月。

不得不承認，饒是恨他張揚霸道，恨他傷害過兄長。

可她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他。

就是面對兄嫂，面對蕭霆睿，也有難以克制的時候。

可他卻是那般絕情啊，一句不要也罷便再沒了半分消息。

“安丫頭不必急著回應，以此生此世為限，我等你，絕不逼你?！?/p>

望著目光灼灼的蕭霆睿，她就覺著自己尤為可恥。

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這種時候對他還有掛念都是可恥的。

蕭霆睿走后，她又發起愣來。

開始是想著顧承御的種種。

然后不知不覺想到了蕭霆睿。

其實比較而言，蕭霆睿真的不知強了顧承御多少倍。

可感情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是誰強就能隨了誰的。

可，又有什么用？

顧承御說的做的還不夠明顯嗎？

難道竟要她觍著臉去忠勇侯府問他嗎？

而且依他的性子，這一矛盾以后肯定還會在現。

到了那個時候，她能裝作視而不見嗎？

再次面紅耳赤之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允今安心里長長嘆了聲。

放空所有，給了最后一個底線：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