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房門徒然被撞開,千千萬萬火光瞬間點亮了每個角落。
襯得他眼底空空。
“拿下!”
蕭霆睿抬手一揮,便是猛然闖進集云黑甲。
顧承御身形不動地望著她被旁人添衣,被旁人關切有無受驚。
一下便是失了所有戾氣爪牙,任由他們上銬,押行。
才是雞鳴時分,宮門就響起了鳴冤鼓。
一眾素白孝衣啼啼切切,哀聲撼天。
地下放置的赫然是滿身血痕的廖文雍,及煞白無色的英國公。
“威遠將軍顧承御目無王法,挑釁皇權,囂張至極!
私調禁軍,搶親王妃,斬殺貴子,引得英國公心悸而亡,條條狀狀皆是死罪!
臣等,請陛下主持公道!”
“請陛下主持公道——”
眾臣紛紛跪下。
一眼望去,竟已超大半。
那幾日,朝堂尤為緊張。
顧家權柄滔天,可此行得罪的是賢名在外的紹王,前重臣廖家及清流允家。
就是瀚王黨也知無力挽救。
忠勇侯得信后氣怒不已,連聲罵著妖女禍害。
可漠北戰事尤為吃緊,莫說身為主帥的他,就連左右兩個女婿都脫不開身。
遠嫁南郡的二姐錦婳郡主顧勝男亦是心急如焚,可處于孕期不便動身。
只得與父親各上表幾封。
見陛下看那些折子時眼底深意萬千,朝中的狐貍們就立馬猜出了些隱隱。
饒是還有心為他求情的,也再不敢明目張膽。
到了后幾天,京中愿為其周旋的便只剩長姐顧若男和三姐顧招娣了。
就連四姐,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說昭陽郡王乃紹王的堂兄,不宜出面。
二月中。
天家令:為撫忠勇侯之戰,賜流放西涼。
傳言,那是方圓百十里不見人戶,不見活物的蠻荒之地。
只因環境極其惡劣。
入夏不見半分雨水,燥陽如同烈火焚燒。
寒冬卻是雪漲百尺,颶風堪比利刃割肉。
保得一命已是萬幸,顧家一干人感激涕零。
顧承御原像丟了魂一樣,自那夜以后便是呆愣愣的,偶爾見了些動作,也只是摸摸心口上的傷。
出城那日卻似活過來了般,一直盯著人群尋找些什么,直到出了城門,猶在望眼欲穿。
紹王府。
關雎苑。
這夜,允今安又失了眠。
近半月,她常常做那個夢。
他尤為可怖的逞欲之色。
強行撕開她衣物的聒耳震裂。
還有送進他心口的釵子,滿手滿身的血。
若說從前想起他是因為情誼,那如今便多了層其他。
恨?
好像說不上。
但就是不想見他。
咚咚叩門聲起,便是蕭霆睿的聲音:“安丫頭,歇下了嗎?”
允今安蹙了蹙眉,甚至沒有看上半眼就翻過身去了。
半夏極懂事的去開了門:“姑娘歇下了,殿下有何吩咐?”
順著略寬的門縫看了一眼,確見她安安靜靜的側躺著,蕭霆睿便把新的小玩意兒交給半夏,如前些日一般,交待幾句關切的話就落落地回了書房。
是的。
接她回來那日,綺羅紅帳,紅囍通天,他定定看了她許久,卻是剛抬手就被她躲開了。
難堪,不甘,萬千思緒在他腦中滾落幾番,但也沒有強求,輕輕說我等你就去了書房。
其實允今安開始是想過徹底放下顧承御,接受蕭霆睿的。
只是。
當初一心覺著這謙謙君子實屬良人,可想起顧承御那句遭人算計絆住了腳,再結合著從前,竟是可怖至極。
從聽雨閣,到香草軒,次次以退為進的相邀,賜婚,再到如今。
與其說順理成章,事事周全。
倒不如說根本就是張百無一漏的驚天巨網。
她原就厭惡極了世家紈绔的囂張跋扈,對這步步為營又能有多少好感。
只是落棋無悔。
允家也無力與他抗衡。
他既然想要一個紹王妃。
給他便是。
至于旁的。
怕是再難了。
話說顧承御被流放以后,朝中顯然有了偏差。
那段時間,恰逢陛下尤為看重蕭霆睿,時不時安排些極其重要的工程,他也幸不辱命,件件得體。
陛下也毫不吝言的夸贊:“紹王不驕不躁,勤懇上進,頗有朕年輕時的風范。”
聽了這樣的高評,眾臣禁不住暗議起來:紹,乃承繼之意,又是先皇后所出,居首位。不論是在外賢名,封號,還是立嫡立長之說,紹王占絕對優勢。
只是無人得知,如此風光無限之人,回了府竟是最為失意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著安丫頭對他淡了許多,比婚前更淡。
若說作為紹王妃,卻是無錯可挑的。
敬重帝后,言行有禮。
善待著府里上上下下。
唯獨對他,冷靜至極。
軒窗外,望著她獨自斟茶的側影,他幾度想要開口,想了又想,終是忍了回去。
其實他還是有些不甘的,見她當初對顧承御如何,便知待他是多殘忍。
大抵是…
她生來性子寡淡。
或是不習慣吧。
每每想到顧承御,他就這樣寬慰自己。
那個人已經徹底敗了。
至于她。
冷淡也好。
疏離也罷。
只要在一日,他便還有機會。
他一定還有機會。
三月。
春風一沐便是草長鶯飛。
陽光和煦,花明柳媚,
原本畏寒的鳥兒蟲兒也都出了來,伴著言笑晏晏,好不快活。
正是春光大好,卻聽漠北急報:敵軍兇猛無比,大啟連連敗退。
幾經商討,增兵,增糧。
不過月余,急報再現。
陛下顯然很是不悅,但還是再次增兵增糧。
追旨:限三月班師回朝。
剛剛入夏就開始熱了,在一個炎炎正午,漠北兵敗,忠勇侯殞身沙場。
陛下悲痛萬分。
但得知忠勇侯翁婿竟是為著五小子將功折罪而貪功冒進才致使大禍,當即就起了雷霆震怒。
五月。
兩個女婿草草而歸。
下一刻便是天子之怒:
南郡藩王楊震削爵,賜流放。
鎮北將軍杜寒邦斬立決。
城池失守乃是死罪,圣旨一宣,朝堂上下無一人敢言。
那全是顧家的姻親骨肉,姑娘們如何能忍。
卻又如何與皇權抗衡。
顧若男奔走幾趟,被陛下斥責了后宮不得干政。
顧勝男臨盆在即,強撐著連連上表,卻全被退了回來。
望著無朱批,無回應的折子,顧勝男一陣氣血上涌,竟是當場嘔出一口血,然后直挺挺地栽了地。
那日,顧招娣凄凄切切的給夫君喂了斷頭飯。
杜寒邦便是交待兒子:“你母親雖出身侯府,卻素來不得寵愛,最是怯懦又毫無主見,你,定要護她。”
杜秉川重重點頭:“將來我一定收復漠北,叫父親泉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