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暗自神傷咬牙切齒,恨不能上來咬我打我扇我?”另一頭的顧承御忙問。
拾一:“……”
“好像…不是的?!?/p>
顧承御忽然臉色難看起來:“她說什么了!”
“說、說…”拾一那表情憋得通紅:“…顧侯盡興就好。”
顧承御駭?shù)猛肆税氩健?/p>
猶如千斤壓頂,尤為憋悶的喘起粗氣來。
兀自轉(zhuǎn)了幾圈,然后煩躁的扯了早前那塊帶血帕子扔他臉上:“明兒送她房里!”
拾一說得倒是沒錯。
若說平時有著強(qiáng)裝淡定的成分,這次,她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淡定。
初見這姑娘,允今安確實(shí)是心慌了的,只因顧承御昨兒說了那樣的話還那樣羞辱他,見到這姑娘,她就以為他下一步的計(jì)劃便是要把她送去青樓,叫她叫整個允家徹底身敗名裂。
她以為這姑娘是他叫來教她規(guī)矩的。
她甚至想過,若真到了那一步,若要這樣毀了允家的百年名聲,她怕是也顧不得言哥兒的性命了。
現(xiàn)在見他倆這樣,她倒安心了不少。
甚至還有種莫名的輕松感。
他既有了新人,應(yīng)該就能略略放手些。
再哪天心情好了是不是就能放過言哥兒了…
吧?
第二天一早。
拾一幾乎是渾身打著顫進(jìn)的房:“莫說動怒,就是看、都沒看上一眼。”
然后兩眼一閉,做好迎接暴戾狂怒的準(zhǔn)備。
哪知這次的顧承御沒有發(fā)作,竟是倏的白了臉,怔了半晌,然后直挺挺的栽回了藤椅上。
“她果真……毫無反應(yīng)?”
雙目呆滯,顯然不敢相信。
那天,顧承御悶悶坐了一天一夜。
直到再一天的晨陽漸起,他像是定下什么主意,直接去攔了她。
“你要的聽話臣服都給你了,顧侯還有什么吩咐嗎?”
面對這各種狠辣至極,次次勞心傷身費(fèi)神的疾風(fēng)暴雨,允今安只覺疲憊不堪。
原以為他有了新人好歹能叫她清靜幾日,結(jié)果還沒緩過神又來。
她覺得這次她是真的要遭不住了。
甚至說,她自己都不敢想這些日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字字癱軟無力,他卻只聽到了后半句。
吩咐。
她說吩咐。
好像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只是合作,甚至是交易。
而她能予他的就只有聽話和臣服。
猶如滾油在他心上慢慢熬過,但見她尤為虛乏的眸子,他還是收了銳利爪牙,只問:“是不是不論我做什么你都不會在意?!?/p>
“顧侯這話說的奇怪,如今的你巍然屹立八面威風(fēng),要做什么使不得,哪里是我能去論在不在意的?!?/p>
顧承御看著她:“那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能給我?!?/p>
允今安極其吃力的扯了個笑:“如今的我還有什么?!?/p>
“你?!鳖櫝杏且馕渡铋L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幾番:“我要你?!?/p>
允今安當(dāng)即僵住。
因?yàn)槟窃捯宦?,她腦子里就毫不受控竄出些畫面來。
兄長被一劍封喉的死不瞑目。
長嫂使勁渾身解數(shù)碰死在案角的那份慘切。
言哥兒被刀架著脖子,嚇得直哭直抖。
滿屋滿院的暗紅猩血。
冰涼棺木之上的瘋魔暴戾。
明澈生生嘔出來的滿口血。
那些罵她下賤唯利是圖,更多說不出口甚至是想都不敢去想的腌臜話。
還有這幾天夜夜夢魘的千人看萬人唾。
怎么。
這些還不夠,竟是又要出新招了嗎?
思及至此,允今安原就疲憊不已的臉兒刷一下越發(fā)慘白難看起來:“顧侯又想做什么?!?/p>
“和蕭霆睿做過什么,如今反要來問我…”
顧承御忽然想起些什么,頓了瞬便是改了口:“你是我明媒正娶來的,難道不應(yīng)該嗎?”
允今安還是那樣怔怔地看向他。
雖說此次的他多少也有些威脅霸道,但比起從前,不論是語氣還是眼神好像都要和善太多。
她分不清這是要做什么,又是在為羞辱她的哪一步而鋪墊。
允今安白著臉退了半步,就極其突兀地笑了下:“這樁事是怎么來的,旁人不清楚,顧侯又何必裝糊涂。”
不去看他逐漸變了的臉色,允今安道:“何況顧侯說得對,我下賤……又毫無廉恥,自知不配污了您的萬金之軀?!?/p>
“你就說,愿,還是不愿。”
允今安跟著他的語氣反問:“你是在問,還是知會?!?/p>
“有區(qū)別嗎?!?/p>
“若是打定了主意,你自有千百種法子,莫說這身子,便是要了這條命我也毫無辦法?!?/p>
停了瞬,允今安冷笑:“若是前者,你又豈會不知我愿是不愿。”
聽這話,他原一直強(qiáng)壓著的怒火又驀的竄了上來:“不識好歹的東西,莫要忘了如今這身份地位都是誰予你的!”
“所以,我對顧侯予我的抄家滅族,踩到泥潭里的羞辱還得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是嗎?”
語氣不輕不重,卻不知哪個詞又觸了他的逆鱗,兀自盯了她一陣后,他就尤為氣怒的疾步而去。
“拾一!給老子死過來!”
雷霆之怒一起,拾一忙不迭的進(jìn)了主屋。
不知發(fā)了什么瘋,沒多久拾一又慌里慌張的滾了出來。
路過偏房見到允今安時,拾一禁不住嘆了氣。
侯爺好容易想明白了些,怎么這二姑娘又開始鉆了牛角尖兒,安安分分跟了侯爺還愁沒好日子過嗎。
時間一長,把侯爺哄高興了,記起了少年情分的好,把言哥兒接回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都說二姑娘乖巧通透,如今看來,分明是個癡傻的。
自那日起,尚水榭陸陸續(xù)續(xù)添了好些紅袖。
明眸皓齒楚楚可人,冰肌玉骨姝媚攝魂,寡清素靜滿腹經(jīng)綸。
各色路子好不饞眼。
而后便是香脂漫天,酒香穿巷,眾人追嬉,夜夜笙歌。
還有日日晨間“無意”路過偏房的帶血帕子。
然后。
不過月余,顧承御又突然散了那些鶯鶯燕燕。
其實(shí)開始時他是存了些較勁的心思,也斷定以她的聰慧定能看得出來。
可時間一長,他就突然想明白了。
她既愿意端那便端著,如今允澤言在他手里,她總不能翻了天。
倒是自己,何必自尋苦楚。
所以后頭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忙”,忙到?jīng)]有時間去想尚水榭。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允今安潛意識里還抱有絲絲希望:是不是等他把心里怨氣發(fā)泄完了,等他想明白了就能放了言哥兒。
他恨的是她,她來抵債便是,她不怕死,她只要言哥兒。
但人就是這樣,總不肯相信希望的作用便是拿來破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