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之勢堪比千里潰堤,
兇戾非常,狠辣非常。
允今安原就處于崩潰邊緣,面對這廂哪里還遭受得住。
不多時便如身墮寒淵,逐漸散了意識。
便是他何時抽身而去,
何時被擦洗身子更了衣也毫無知覺。
顧承御原想著三姐素來是最和善好相與的,打算趁年初二三姐回娘家的空兒叫她們熟絡熟絡。
日后再叫三姐多來陪她說說話,適當開解一二也許能叫她舒坦些。
如今來看,既這么不知好歹,他又何必一再碰那冷臉。
她愿和他擰,他奉陪便是。
她一日不肯,他就弄她一次。
她一月不肯,他就弄她一月。
便是一年。
十年。
一輩子。
他有的是精力,
有的是耐心。
左不過是多跑幾趟,如他幾愿罷了。
而她,最終結果除了乖乖順從還有何為。
不過是早晚之事,以她能耐還能逃出他的股掌不成。
——
顧承御回到侯府的時候,顧招娣和杜秉川已候多時了。
話說自從顧招娣懷有身孕后,杜寒江待她和軟疼惜不少。
加之如今的顧家有顧承御坐鎮,上頭又有蕭霆熠,更因她當初的求情保得一命,他再不敢造次。
只一味地護她敬她,事事以她為重。
憶起從前,痛心之時甚至還會在杜寒邦排位前懺悔。
顧招娣也不是認死理的人,他既肯惜她憐她,善待川哥兒,敬重亡夫。
再想從前他也從未做過什么不可挽回的錯,她便算默認了他的示好。
可杜寒江強娶她一事終是顧家之恥,是顧承御眼中針刺。
顧招娣從不敢輕易叫他在顧承御跟前現身,更莫說明目張膽帶回娘家。
她猜得著實沒錯。
看著她近臨盆的孕肚,顧承御顯然臉色難看。
在她說想給父母親添柱香的時候,也被他以三姐身子重多有不便給搪塞過去了。
對顧招娣腹中子冷淡,但面對杜寒邦留下的這獨子,他還是有些耐心的。
聽說杜秉川如今用功,有心繼承父親衣缽廝殺戰場,又頗有興趣的追問舅舅是如何奪回漠北,向舅舅討教是如何侵占北上一舉封神。
顧承御饒有耐心的回他:以其之道還施彼身。
然,又道:于己于人,狠之酷戾,非常人之道。
看他似懂非懂的小眼神,顧承御轉頭就送了全套的兵書和趁手兵器給他。
然后又耐著性子指出他運功之時發力受力的問題。
到了用膳的時候還當他是個小大人,親手給他添了酒。
全天下來心情都還不錯,卻在杜秉川酒后突然大著舌頭問了句怎么不見舅母,顧承御就倏的冷了臉。
連帶著前一刻還在談笑歡聲的下人們也跟著突然清靜下來。
到底是顧招娣謹小慎微。
想著老五昨兒還特地傳信說今年家宴設在尚水榭,今兒卻突然改了主意。
來了候府不見弟媳,卻見老五下頜那三五道抓印,及衣領都蓋不全的半記滲血齒痕,再結合著這臉色,她便猜出了些隱隱。
起初想著怕是兩人鬧了什么誤會,老五性子強硬引得姑娘動了怒。
可回府后她就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就算吵架打架,拾一又何至于會那樣戰戰兢兢。
旁人倒罷,拾一。
這些年隨著老五流放西涼,廝殺北上,扶持新帝,連眼皮都不顫一下的人,什么大場面沒見過,竟會因主子夫婦簡單的吵架打架而露怯?
思前想后,饒是自知很是不妥,她還是叫了人。
尚水榭。
此次的允今安是著實傷得狠了,昏了足足兩日,直到初四這日傍晚才勉強見了醒。
卻也是渾身乏力,骨頭像散架了的疼。
然后渾渾噩噩的被灌了湯藥又昏睡了過去。
顧承御還是每日都來,有時候是看看她就走,有時候會坐在榻邊默候小半日。
只不過每次她都是意識不清的昏著。
見她這樣,他難免要心疼。
但涌動之意寥寥泛起又很快被他壓了回去。
時至今日,他不是沒給過她機會。
一次又一次。
可她寧死,寧受著這份苦楚也不肯接受他的示好。
是她自做清高放不下從前。
是她嫌他不肯認他。
是她不知好歹。
而他,不過是在行夫妻綱常。
便是去擊登聞鼓,便是告到閻王座下他也是占理的。
他沒錯。
他沒錯。
從始至終便是她一再挑戰他的底線,一切后果皆是她自找的。
初五。
天際剛見破曉的時候,允今安終于醒了來。
昏睡了這幾天終是復了些人氣,但實在精神不濟,醒來之后就失神的躺著。
眸如槁木,鼻息淺若死水,頗有些元神散盡的意味。
外人瞧著難免駭人,眼看今兒的日頭正好,孔嬤嬤就商量著出去曬曬太陽,換換新鮮氣息。
見她沒有多話,她們就當她是默認了。
鋪了前院湖邊小亭的小榻,放了紗帳就把她送了去。
冬天的陽光尤為和煦溫暖,伴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茶香,若非隨處一角的價值連城及四處皆如寒窖的冷冰冰,她幾欲晃了神,竟是回到了兄長沏茶長嫂看書的過往之日。
半年了。
兄嫂走了半年,她這暗無天日的生活便是過了半年。
其實有時候她是有些羨慕兄嫂的,雖是慘烈,一了百了,卻也省了這些苦楚。
是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是起了消極心思的。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少多久,她又還能撐幾日。
太苦太累了。
累到每多撐一日便如滾油煎熬。
甚至有時候她還會想,要不就這樣吧。
言哥兒,她真的已經盡力已經窮途末路了,至于虧欠兄嫂…
以兄嫂對她的疼惜,想來也是不會怪她的。
——
顧承御再來的時候,她正似睡似醒的闔著眼。
聽那隱隱咳疾,他蹙了眉。
正想責備幾句,轉眼見到凝在她眼梢的細亮幾許的時候,他忽然放緩動靜示意下人退下,邊輕輕走向她。
然后坐在榻邊細細描摹著她。
淺陽素素,她眉眼一如當年。
卻似不復當年。
如今的她越發瘦了。
原就清瘦的臉越發削尖。
又細又弱的身子。
那薄肩,那纖腰,似乎一掌就能攏全。
每每要她時,但凡稍稍兇戾幾分好像就能將她撞的散架。
顧承御抬手勾去她眼梢將落不落的淚。
然后在她身側輕輕躺下。
正想抱她入懷,允今安卻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