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啊，”男人大紅色的喜袍還未來得及褪下，他隔著少女滿頭冰冷的珠釵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怪我，都怪我沒本事娶到你姐姐，還反而把你拉下水了。”

少女眼睛里散落了無數的星辰，她努力壓抑自己心里的雀躍和歡呼，故作平淡地說了一句：“皇命難違，我并不怪你。”

其實父親死后她再沒有地方可去，姐姐留在宮里，可她只想逃出宮去離開那個傷心之地。

一開始被敵營的將士擄走她可以逃，可一想到那是有他的地方，一顆心便落下來了。

可如今……他擺明了對自己半分情意也無。

少女不敢顯露太多的愛意，又加了一句：“此次成親只是緩兵之計，你我，都不必太過在意。”

心頓頓的疼。

“卡！”

慕云坐在躺椅上，偏頭看副導演：“怎么樣？”

這一段戲要作為預告提前放出去，所以也下了很大功夫拍。

副導演又看了一眼顯示屏：“綿綿倒是表現得很好，不過……許晟柯好像沒入戲啊。”

“我看看，”許晟柯擠過人群在顯示器面前站住，杜綿綿也趕緊跟了上去。

這一條她很不滿意。

大概這是兩人的第一次合作，動作之間還顯得有些生硬，放慢了看無意間還翻了個白眼，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讓她很不舒服。

“太糟糕了，”她喃喃道。

許晟柯表情一囧。

他剛才確實沒怎么用心，腦子里還一直在想經紀人囑咐的話，搞得他都沒心情演戲了。

再加上他是個新人，以前只拍過一些短視頻，還沒正式拍過戲。

“再來一條吧，”杜綿綿指了指自己：“剛才那一條我表現不是很好，再來一次吧。”

“嗯，”慕云仍舊躺在搖椅上，拿對講機指了指許晟柯：“你用情緒多帶帶他，演戲最重要的是能學會相互帶動情緒，他不入戲你一個人再努力有什么用？”

“好。”

第二次，杜綿綿又細細地揣摩了一下人物心理，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有了新的理解。

“action！”

越青環坐在床邊，她一邊晃腳一邊俏皮地拔下滿頭的珠釵，一件一件扔在被紅色綢緞圍繞的喜房里。

那模樣哪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慕云卻沒忍住坐直了身子，打算看她接下來的表演。

身姿如松的新郎官走進來，他看見滿地的珠釵并沒有理會，只是輕輕皺了皺眉：“小環啊——”

男人走到她身前。

越青環微微仰起頭，讓自己的小臉正對著男人的胸膛，她打斷新皇的話：“鈺哥哥，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要把這珠釵扔了滿地？”

許晟柯身形一頓：劇本上沒有這段啊。

可遠觀導演正一臉好奇，他知道這戲不能停，只好回過眼神來：“為何？”

“因為我討厭賜婚的圣旨討厭送親的隊伍，也不喜歡這繁雜冗長的拜堂儀式。我心里有怨氣，自然就要把這些東西都扔掉了。”

越青環孩子氣的模樣讓男人松了一口氣，他順著話往下接：“你就那么不想嫁給我？”

少女噘著嘴，沒回答。

“鈺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歡姐姐？”

秦鈺點了點頭。

“唉，真可憐，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真是人生一大慘事。”越青環語氣遺憾，一邊往旁邊挪一邊拍了拍床沿：“坐這兒吧。”

他只好順從地坐了過去，沒想到床前有個床沿，先前被帳子蓋住了不引人注目，秦鈺一不留神就被絆了一跤。

先是清冷的霧凇香氣朝他撲過來，再然后，他覺得身下軟綿綿的，好像踩在生雞蛋清上一樣。

溫暖柔軟，簡直是夢中的溫柔鄉。

“鈺哥哥？”少女把他喚回神來：“你沒事吧？”

“沒事。”

她很想說：你沒事能不能從我身上起來？

可片場人太多了，這種話她說不出口，更關鍵的是臉還不爭氣地紅了。

導演沒喊停，戲還要繼續下去。

杜綿綿閉了閉眼，忽略胸口奇怪的觸感，迅速入戲：“咯咯咯，，”

少女盯著秦鈺的臉小聲笑起來，聲音如同悅耳風鈴，讓人聽了就不想忘記。

“你、你笑什么？”秦鈺無意識地問。

“鈺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越青環小臉微紅，眼睛卻一瞬也不眨地盯著秦鈺挺拔的鼻子：“我只是在想，你好可憐呀，雖然長得如此俊郎，可還是沒能和自己心愛的人走到一起去。”

“這沒什么好可憐的，只不過是天意難違，又因為我……沒有本事無法對抗明帝，沒法娶你姐姐為妻，反而要拖累了你……”

可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蛋微駝，身子還倒在少女身上沒有動彈半分，絲毫看不出來有“拖累”的意味。

“你沒拖累我，鈺哥哥，你就當我們是露水情緣，最后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我知道有一天你會強大到讓敵國為你退步，會強大到他們親自把姐姐送來。”

“等到那一天，鈺哥哥，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依然能各自走各自的道路。”

秦鈺表情怔怔地點了點頭：“……好。”

一場戲眼看著就要結束。

越青環大概是困了，她微微虛著眼睛伸手去解床兩邊的帷幔，所有都清楚地看到有一滴淚又急又輕，順著她光潔的臉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