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里不錯啊？

白筱筱沒敢開口吐槽，只能暗暗腹誹。

比起識海里那一位來，她“這一位”老師實在有些敷衍了事。難得在試劍大會之前跟她試一試招，半句指導都沒有，最后還給了她個“不錯”。

先是在警院被訓得慣了，又被識海里的老師鄙視慣了的白筱筱，對這種不痛不癢的鼓勵完全免疫。

陳青城卻一個字都不多說，轉身就回了飛星洞，留下她悶悶地站在當地，接受荀溪和白煙輪番的溢美夸贊。

白筱筱強打精神對兩人呵呵了幾聲，便獨自回房，回憶著方才與陳青城的這一場試劍。

她老師明明任何一劍稍顯威能，就能把她打得連北都找不著，為什么還要說她一句“不錯”？

難道她面對絕鳴劍沒有嚇得哭出來，就已經算是不錯了么？

“當然不是。”在試劍過程中一直沒有出聲的、她那位正牌的老師在識海中道，似乎因為她的想法，多少有點奇怪，“單以劍術而論，你確實算不錯了。”

總覺得還是這位老師說話令人信服啊！

雖然一開口就是放嘲諷……

白筱筱念頭突然一轉，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欠，不被人嘲諷兩句，反倒不安心似的。

“你如今的境界，比起荀溪也不過稍勝一籌，連資歷最淺的教授都不如，便與太清境界的修家交手。哪怕只比劍術，不運功施法，你以為就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這話放在其他任何一個人來說，多半會有些炫耀的意味，在陳青城口中卻平平淡淡，令人覺得只不過說了個事實罷了。

然而……這確實就是事實。

覺得自己剛才只是被花式吊打的白筱筱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飄了。

是什么讓自己覺得，只比劍術，自己就能跟千年以來劍下從無對手的陳院長走上兩三招了呢？

被吊打不是正常的么？

被吊打還堅持了幾十招沒有潰不成軍，不值得老師一句鼓勵式的“不錯”么？

行吧……

看來她離那個執劍院長的目標，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而今夜的這場試招，則讓白筱筱再沒了緊張之感。反正跟天底下最強的人都已經打過，或者說，被打過了，明天的比試，應該也不會有更糟的情況。

她安心下來，也不出房門，便在房中盤膝坐定，閉目調息，心中回顧著這些日子以來所修習的劍術。

一招一式，循環不息。

……

十年一度的試劍大會，在天問山上是僅次于門宗大比的熱鬧，向來為弟子們、甚至是年輕的教授們所歡迎。

這也是陶辛院長所居的碧落峰龍淵閣最受關注的時候。

是以這一日清晨，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山上的所有師長弟子都已聚焦在峰上，等待著神劍出示人前的那一刻。

這也是試劍大會歷來的傳統。

大會的開始，由陶院長向眾人展示即將出世的神劍，然后這把劍便會懸掛在龍淵閣正中大殿的最高處，等待著能取走它的人。

因為只比劍術，不可動用修為法術，是以接下來的試劍，是弟子和教授們共同參加的。

天問劍宗的風氣，向來是不分上下尊卑，弟子們對教授雖然尊敬，但并不自輕身份，唯唯諾諾。

能在試劍大會上打敗教授，大概是每個弟子都有的夢想。

而曾經有過這種夢想、后來卻從弟子變成了教授的一干人，自也不會輕易放水，拿自己當后輩們實現夢想的墊腳石。

所以試劍大會的比試，一貫以激烈和混亂著稱。

以抽簽決定對手，一對一決勝的規則，更加深了這種激烈和混亂。

還多了許多“偶然”的運氣成分。

就算是自忖沒有實力參加大會的弟子們，也都熱衷于在旁觀看，為自己支持的同門或者教授站腳助威。

而已經在往屆大會中勝出過的人，在坐山觀虎斗的時候，則多了一些悠然，甚至是幸災樂禍。

掌門青萍真人對于這些不太超然的行為和心態，都不以為意。

“道法自然嘛！”他一般都會這么說，“遵從本心，也就是自然。”

有了掌門的肯定，眾人當然更加樂于去“遵從本心”，一較高下。

決出排名先后的人便會去按順序登上龍淵閣的最高層，嘗試取得新出世的劍。

劍有劍靈，雖與世間生物的靈識有所不同，但也講究與主人的契合程度。

比試中排名最高者，未必就是和劍靈最為契合者，這也是試劍大會最吸引人的看點。

有時候運氣不好，一直試到第三四名、七八名，才能看到神劍認主的異象。

那排名雖然靠后、卻終究得了神劍認可的人固然是意外之喜，而這情景對于排名第一者，又何嘗不是一種激勵！

須知神劍認主，并非如世間傳說，一把劍只有一位主人，事實上只要修為境界到了巔峰，便可以調整自身氣息，達到與劍靈的契合。

“劍乃器物，又不是精怪化身，”白筱筱在龍淵閣幫陶辛煉劍時，曾聽他說道，“你當它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放了嗎？像是你老師那樣的境界，天下萬物無一不可為器，又有哪把劍不會認他為主？”

白筱筱本來想問，那為什么大家都說陳青城才是絕鳴劍的主人，看了看陶辛那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便沒有開口。

雖然只有短短三天相處，她對這位其他修行盡皆不顧，只醉心于鑄劍的院長已經有了不少了解。

估計他會一臉不在乎地回答“因為習慣了唄”。

而且都不解釋究竟是陳青城習慣了絕鳴劍，還是所有人都習慣了他作絕鳴劍的主人。

事實上，絕鳴劍顯然并非只有一個主人。

否則陳青城也不會在前去補天之時，將它留給了未來的繼任者。

至于白筱筱，雖然也親手操控過這把絕世神劍，卻遠遠不敢稱是它的主人。

“同樣的道理，”在談到這個話題時，陶辛不免來了些興致，繼續道，“未必與劍靈契合者，就一定能做劍的主人。對，我說的就是你。”

“我？”白筱筱一頭霧水，看看他，又看看劍爐中被燒至通體白亮的那把劍。

其時還沒有“驚虹”之名的劍。

“我說過，你修元中有剛強堅韌之氣，與此劍相契，此劍鑄造時受你鮮血祭爐，也必對你有所回應。”

陶辛說得十分輕松，好像不是他強留了白筱筱三天，倒是人家自愿的一般。

“但你要記得，這樣的氣息修元并非你所獨有，若來日試劍大會上有人劍術遠勝于你，先于你取劍，恐怕你就沒有希望了。”

您倒是對我挺信任的啊！

入門僅僅一年多的外門弟子白筱筱心中暗暗吐槽，迎著陶辛期待的目光，卻只能點了點頭。

“是。我必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