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白筱筱并沒有認真想過下山。
哪怕上次掌門等人已經明確告訴她，兩年后她通過境界考核，便要接過現任國師的位置。
或許是“還有兩年”的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她意識里，她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她不想下山。
這一點白筱筱可以肯定，只要有別的人選，她就會永遠待在九曜峰，待在陳青城身邊，其他什么都不顧了。
但現在的情況又是如此緊急，由不得她討價還價。
“國師……是怎么回事？”她只能挑重要的事情先問道。
白筱筱并沒有見過現任國師，但在她印象中，大約是像霍陽城許沁那樣仙風道骨的老師兄吧。
而且比許沁的境界修為都更高。
既然當初說過，國師還有四十年壽數，一位修至騰云境的修家，總不會突然性命垂危。
除非……
碧游元君神色沉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已知道她在想什么。
“身為國師，有保護皇家的責任，這次應該是有人意圖弒君，被焦玉軒擋了下來。”
雖然自從穿越以來，就對凡間的事情沒怎么了解過，白筱筱還是聽得一驚。
神州大陸三方五國，是勢力最強大的國家，也因此受到五大天宗的保護。按理說，沒有人敢對修仙道庇佑的國君動手才是。
“那么，我該做什么？”白筱筱迅速地進入狀態，目光明亮，“查出是誰在暗中出手，替周國和門宗鏟除掉這個禍患？”
一時間竟忘了她剛才還百般不愿意下山。
如果當國師只是為了穩定人心，當個天宗派到凡間的吉祥物，她確實不感興趣。但眼前出了這么嚴重的事件，幾位院長又認可了派她前往，她怎么能推三阻四，袖手旁觀！
她白筱筱可是志愿要當刑警的人啊！
碧游元君向來冰冷的神色也動了動，似乎想微笑一下，終究還是沒有笑，只望著她點頭道：“而且，你最好是秘密前往，不事聲張。至于山上，今日有陳……陳院長做的這一出戲，旁人也只當你被懲戒不出，不會知道你去了哪里。”
白筱筱稍一思忖，便明白這種舉動的含義。
門宗庇護的皇族遇害，尤其是連派下山的國師也遭難這件事，倘若被普通的小弟子們知道了，不免人心惶惶，對門宗產生懷疑。
就像當初天裂之災的時候，尋常百姓也并不知情一樣，這應該是屬于掌控著權力的上位者考慮和處治的事情。
而白筱筱，雖然只是個剛入門沒多久的小弟子，無疑已接觸到了這最高權力的核心。
這種感覺令她激動起來，因為這重任的交托，就代表了全心的信任。
“是！”她用力點頭道，“我隨時可以下山！”
這一下，碧游元君就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了看青萍真人。
一直聽著她們對話的掌門呵呵笑了起來，搖頭道：“小竹子這個脾氣，真不知道是像誰！陳師兄也沒有這么……這么……”
他似乎想說“莽撞”，但又覺得不妥，頓了兩下，索性揮了揮手。
“你也不要太急，今日把你從試劍大會上叫出來，也是避免你風頭太勁，被有心人盯上。至于下山的事，我們須得再商量個妥善的對策，至少也給你帶幾個幫手去。”
“那倒不必了吧？”白筱筱沉吟著道，“既然說我是秘密前往，人多了便會引人耳目。皇帝那邊，掌門自然已經知會過了？”
“你倒是聰明！”青萍真人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笑吟吟地夸了一句，顯然是肯定了。
碧游元君也接上來道：“焦玉軒出事，皇帝當然明白發生了什么。況且朝廷中縱有人心懷叵測，皇帝是不會造自己的反的。你這次下山，只有他曉得你的底細，有什么事盡管找他。”
白筱筱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不如對外說門宗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無奈之下才派了我前去暫代國師之職。‘那些人’心懷輕慢，就有我調查的余地了。”
“我也是這么想。”碧游元君的目光中透出贊許之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但這樣一來，你行事恐怕就沒那么方便了，一切都要小心。”
……
走出蓮花洞的時候，白筱筱一眼就看到她老師那個高峻的背影。
這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無論站在什么地方，都仿佛已經在那里幾百、幾千年了。
所以只要看到他，就沒來由地覺得安心。
然而她馬上就要離開他了。
白筱筱壓抑住心里隱隱的悸動，走上前去。
早就察覺了的陳青城轉過頭看看她，沒有說話，便再次召出云駕，帶她回九曜峰。
一路沉默。
白筱筱突然有些生自己的氣，明明有許多話想說，也有許多事想問，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她甚至不像平時敢于站到陳青城的身邊，扶著他的手臂。
那還是他剛回天問山時，身帶重傷，行動不便，所以養成的習慣。
陳青城其實不是個一味逞強的人，當白筱筱執意住到九曜峰上，以便日常照顧他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反對。
但現在白筱筱明顯有些疏離，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可能對他來說，這些事都是可有可無的。他那么強大冷峻，哪怕傷得最重的時候，都沒有流露出一點脆弱。
一個小弟子的些微照料，對他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白筱筱因而又有點挫敗，默默地從背后瞪了她老師一眼。
“嗯？”陳青城卻立刻轉過頭來，有些疑問地望著她。
其時他們已回到九曜峰上，按理說白筱筱應該送他到飛星洞門口，眼下卻執拗地站在當地，有些賭氣的樣子。
陳青城等了等，見她并不開口，便自己轉回身，向洞中走去。
白筱筱在心里憤憤地哼了一聲，幾乎要痛恨起自己來了。
但她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仍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前這個人，她從穿越的第一刻起就遇見的人，是她的老師，但也遠遠不止是她的老師。
他好像是她在這個世上第一個關心的人，尊敬的人，以及，無論如何不想離開的人。
她幫過他，照顧過他，他也教導過她，救過她的命。
他們之間似乎比一般的師徒要冷淡一些，又似乎，十分親密。
看著陳青城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大門之后的時候，白筱筱終于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
她想要叫住他，卻還沒想好要說什么。
意外的是，陳青城竟突然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卻淡淡道：“你有話要說？”
他應該是察覺了什么。白筱筱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察覺了什么。
不然他不會停下，更不會遲疑著沒有轉身。
她再也沒有猶豫，幾步跑過去，從背后擁住他的身體。
“陳青城……”她直呼著她老師的名字，“我走了，你……你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