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雁行得以封王。連我邊陲幕城都歸你管轄以內了！”凌城主樂呵呵地插一句嘴，倒像甩了一個大包袱般的輕松。
“呵......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他對義父口中那一連串的封賞全當成耳旁風忽略。貼在她身邊，側身用僅有兩個人才能聽得清的音量刻意說道：“幕城也屬于我封地之內，那么你家公子若有朝一日接任幕城城主之位，便等于聽我號令......”
“你又想什么陰招？”
“若我一聲軍令，你說他會不會被當成妖怪被全天下通緝？”
“你敢！”她身子不免一僵，側首對他冷道：“你若想讓琉璃守寡恨你一輩子。大可這么做！我無所謂！”這無賴總是拿公子故意刺激她？但以他這般寡情張狂，難免真會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那么......你若乖乖聽話嫁給我。我就好心情不再追究這事兒。”
“你為何非要娶我不可！多得是女人想要嫁給你！”
“她們都沒有你好看，也沒有你那么狠......”他想了想僅剩的詞匯：“更沒有你......”
“更沒有我這樣的身世能夠任你利用，打擊皇上......是不？”
“非也！你想太多了。總之......你已經是我的人！我就非你不可！”
“你做夢！”
“是夢亦是真。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容不得你否認！而且還是你始亂終棄在先，你若反悔我讓整個京城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兒......”
“你真不要臉！”
“我是不要臉，但求王妃承讓本王。”
被他死皮賴臉惱的作揖眼前一陣發黑。后退兩步忍不住晃了晃頭，虛軟的背脊重新被他攬住扶正。
“你們兩人在悄悄嘀咕什么？”玉將軍瞇眼想要參與進來，貓著腰轉眼仔細端詳她良久。恍悟地喝了一聲，拍腿跺腳道：“我就說怎么看這小娘子與之平眉眼之間如此相似，你莫不是他女兒！”
沒等她回應，玉將軍緊張又興奮地扭頭招手喚來凌城主：“阿肅，你趕緊過來認看看，她是不是書懿？”
“不用認了！義父猜的一點兒沒錯。她曾親口對孩兒承認，她爹確是被一夜滅門的江丞相！”玉雁行也毫不多加掩飾地，公然向在場四人揭開她的真實身份。
被認出來了嗎？她就知道跟著這個無賴沒好事！
當他開誠布公后，她垂頭任憑接下來他們對自己暴跳如雷，退避三舍，斥之鄙夷的反應......
她無意解釋，也不想解釋。
但意外地，她并沒有迎來唾棄與輕蔑的言辭。反而聽到來自他們失而復得的驚喜喟嘆。
“十年了，終于找到你了！總算是老天有眼！”
“我就說，看方才看你總覺有些面熟。果真是之平的寶貝女兒！”
重新被他人口中提及爹爹并且認可爹爹。她戒備的防線松懈，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心酸。
已經太久了......太久沒有被當做叛黨被他人輕視。
“你們......”
“書懿不太認得咱們也是自然，我們和你爹當初都是在朝堂上相見為多。偶然相約至江府找你爹議政，也不常與你打過照面。”
“我和阿肅每次去都只能眼巴巴遠遠看你在后院習武。之平說你性子任性，一心癡迷練功。根本無暇招呼我倆到來，所以你便難得見上我倆一面。”
“當年江府遭遇與賢王一同被誣陷為叛黨的滅門劫難，賢王更被毒害。我和阿肅連夜闖宮，竭盡全力向皇上力求為你們姐弟脫罪。能逃得一命是一命，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之后在霧月山中遍尋不到你們姐弟。我們原以為你們倆已經......”凌城主上前先與凌夫人對望一眼后，再解釋道：“我自恨當時根本說服不了皇上回心轉意。他早已被太師這個奸佞多番花言巧語與假擬的罪證所蒙蔽。聽信其杜撰的讒言，篤信你爹與賢王有謀反之心。竟將他們身家性命就這樣全權交由太師擅自處置，終是導致江氏一族被滅門，賢王被毒殺。而我被皇上貶去幕城，當時還被家中瑣事困擾。之后還誤傷過自己的孩子，根本無法及時相助你們......”
誤傷？......那么，初見公子那時他身上的傷......
“如今，我是罪臣之女還身處青樓......身份何其卑賤，我本就無意以此戴罪之身再拖累兩位叔伯。你們還是當書懿和書凡早就死在山上了吧......”她垂下眼瞼聽著，努力讓自己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若不是那一夜變故。如今她何嘗不是過得瀟灑自在，游歷江湖？
這個世間還是有人愿意成為她的后盾！但錯過了便是錯過，一切皆太遲！
“如今佞臣伏法，一切都還有轉機。只要我們有機會找到太師污蔑之平他們叛國的有利證據，便可以在宗人府替你爹重翻舊案。為江家百來口屈死的人平反冤屈！”玉將軍滿臉感慨地說道。
平反了又能如何？能夠換回爹娘和全府百來口人枉死性命？能夠換的回十年前那個手中沒有沾染任何人的鮮血，沒有下毒謀害過他人，一心江湖俠夢的江書懿？
她不由得在心里鄙夷地冷哼一聲。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都會幫你找到證據！坊間都首肯你爹爹為官做人，大家一直相信他是被太師刻意陷害的。”凌城主見她臉色陰沉，怕她反悔便又極力附和。
所以呢？便是鄰里街坊都知道爹爹的為人如何，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相助。直至最后他們姐弟二人命懸一線時，卻是借助妖族的公子方能得以脫身。
人心的多變和黑暗都及不上真正的妖魔來得坦蕩真實！
或許這也是為什么她執意傾慕公子的理由之一。
此刻她只覺得累了也倦了。經歷這么多年的謀劃與手段，最終不惜將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換來一場陰謀與笑話。不如就此打住，且聽公子所言找一處安身立命之地，與武兒安度殘生便好。
在場的都是好人，她確是一個格格不入的惡人。何必強行抹殺過去，強迫自己也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好人？
“不必了......”才要回絕，手心蠱毒的黑印處延伸一道刺骨痛感直逼心脈。令她痛到忍不住一度窒息，耳邊再聽不到他人的關切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