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鬟們誤以為她感興趣，心想著這回總算挑對了一件賀禮討得女主子歡欣。便欣喜賣力介紹：“奴婢們斗膽得知，榮妃娘娘在入宮前曾與王妃交情甚好。更以姐妹相稱......如今榮妃娘娘送的這尊玉面觀音。奴婢們覺著寓意極好，看來榮妃娘娘是真心盼著王爺與王妃早日喜得貴子啊......”
姐妹相稱？喜得貴子？怕不是榮妃刻意在借此向她暗示什么吧？
“呵......”凝視面前那尊送子觀音，她譏諷地笑了兩聲。皮笑肉不笑的森冷反應令小丫鬟們再度面面相覷，不由心生膽寒。
“既是如此，那就先放著吧......”她冷漠吩咐。站起身走到窗欞邊挽起鳳冠珠簾觀望，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堵高墻邊的矮樹上。
若是翻過那堵高墻，就能靠近江家一步。但又如何？另一面墻的場景多年來死寂如荒郊墳場一般，她又不是沒見過。
近在咫尺，物是人非。
“我乏了，你們先下去吧。”她忽然煩躁，四下尋找能夠助力的東西。
兩個小丫鬟為難地你推我，我推你。
“那奴婢們這便去催王爺，早些回臨江閣來。”
“你說這里......叫臨江閣？”這里又不靠近護城河，叫什么臨江閣？
“是啊，這是王爺為王妃的院子取的名......”
“王妃且稍后，奴婢馬上去前廳喚回王爺！”
“不必催了！讓他喝個盡興便是！”他果然知道對面就是江府！
她有什么好生氣？原本不早就猜到，他是拿她來故意氣他老子的嗎？
丫鬟們不敢再看她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紛紛戰戰兢兢地退出門外候著。
她使勁甩落身上一層礙事的紅鍛披帛，繞著手肘卷好。行動利落地提裙，一腳先跨過窗欞。
“王爺？您回來了？”門外，傳來丫鬟們一如見到救星的興奮輕喚。
“王爺怎么不先叫人通報奴婢們一聲？好做準備，王妃她說乏了......”
“喜酒沒喝就乏了？你們兩個不是在身邊伺候王妃的嗎？怎么本王倒看你們是被趕出來了？你們不會是惹毛王妃了吧？”
“王爺，奴婢該死。”
“你們這些小老鼠啊！膽子小的根本看不住里面那只小野貓！敢情你們是伺候人呢？還是想被本王大刑伺候？”
“王爺......奴婢......”
“好了好了！別動不動就哭！又沒想著責罰你們......沒勁！下去吧！”
鬼使神差的，她在門外對話的同時下意識在婚房各處尋覓著什么。最后，停留在桌上那盤烤羊腿邊上放置削肉的短柄匕首。
她迅速上前，順走那把匕首收在了婚衣的羅袖里。
衣袖卻在收回的時候，不慎撞翻了桌上的一杯盛滿的合巹酒。
已經顧不上扶起酒杯，但卻因而耽誤一步。他開門正撞見她雙手撐著窗臺，另一條腿準備跨上窗欞。
“大喜之日，你就想跑啊？”他雙手拎著兩壺酒，似乎并沒有喝醉。看看地上卷成一捆的紅鍛披帛，呵了一聲調侃：“王妃還想用這么名貴的行頭當繩索翻墻？”
“我是想到對面看看！”她放棄地靠在窗邊，也不藏著掖著。
他目光閃了閃：“你已經是王妃了。若想去哪兒，明早帶些人大大方方出門看去便是。何必辛苦做梁上君子......不對，翻墻美人呢？”
“再說了，今日乃你我大婚之喜。王妃后腳就翻墻而去，這讓外邊的賓客們怎么看笑話哪？”
說完他長腿往后一勾，將房門啪一聲關閉。
房門聲惹得她一激靈，挺直了背脊。
屋內就他們兩人。安靜的空間還能聽得到遠遠的正廳里，客人們舉杯暢飲的吆喝聲——
“王爺還怕別人看笑話？”她靠在窗邊，看他拎著酒走進圓桌邊若有所思地扶起那只橫倒的酒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還不夠荒謬可笑的嗎？”
“我不覺得！”他篤定地說，站直身子打量她：“倒是王妃穿了兩回嫁衣都美若天仙！尤其是第一次，簡直是驚鴻仙子......”
她倒是習慣他滿嘴騷話的欠揍模樣，借著紅燭燈火，將注意力轉到他今日這副皮囊上。
他屬于武將素有的高壯身軀，寬肩窄腰。紅衣錦緞婚袍醒目惹眼。俊逸面容雖不如公子那樣妖媚。但是一身正統紅衣在身卻沒有一點違和感，倒還顯得他骨子里隱匿了張揚又桀驁不馴的皇族氣息。
他現在已經被冊封睿王，是名正言順的正統皇族。
張狂的紅如烈火炙熱。竟真有帝王骨子里本該有的出類拔萃......
“方才拜堂的時候就看你心不在焉。”他又開啟死皮賴臉的模式：“不是說新婚前不許相見嘛？才幾日未見，美人是想我了？”
“哼！這段時日不見......我是想著玉府日日酒水不斷，怎么就沒喝死你？”這家伙看起來......沒事了？
“放心。”他了然地勾唇，接收來自她目光里的淡淡關切：“喝不死的！”
袖中的匕首拽緊，她稍稍抬起頭來。看到他正做在圓桌后，歪頭盯著自己。心中忽然一窒：“嗯......那武兒......和秦臻他們呢？”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起伏。
“武兒之前在前廳與本王的副將都混的交好，大伙兒都很中意這個孩子。明日便可帶他入軍營編制......怎么？不舍得武兒走了？”他懶洋洋的口氣里醉意不多：“本王并不是要強行讓武兒離開。一切都遵從你的意愿為止。若不愿意，武兒還是可以待在你身邊。至于秦臻那小子嘛......”提及秦臻，他從喉嚨里微哼了一聲再道：“看樣子......他也并沒有要走的意思。看他是你這邊的人，只要別給我出亂子就隨你安排吧！”
“我知道了。”她沒有過多的揣測：“只要武兒能夠跟著王爺效力......大可不必過問我的意思。一切都由王爺定奪......”
“當真？這么聽話？但是你就不能換一種說法？比如撒個嬌謝本王倒也好！”
“當真！只要王爺能一直護著武兒周全。我從此對王爺絕無二心！”她站直身子，交疊雙手道。
“又來了！你這女人！此刻洞房花燭的，能不能溫言軟語些？非要說這些官場話來膈應我！”他擰開酒狠狠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