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來說話的時候，嗓音就格外低，還沉，讓她想起在惠州時，每天傍晚聽到的書院鐘聲一樣，透著薄薄的暮氣，遙遙的傳進耳朵里，撞的她心尖兒都微微顫抖。
朱玉身子猛顫了一下，手腳都麻了。
對面科恩撐著臉，瞇著眼睛，笑呵呵的看著兩人。
吃過飯，三人分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南星喝了點酒，酒氣不重，混合著他身上的幽幽檀香味，卻聞的朱玉臉紅耳熱，心臟狂跳，腦袋還亂糟糟昏沉沉的。
感覺好像聞醉了~
兩個人抵達住處時，同住的其他兩個同窗還沒回來。
書院放假，劉生幾個人最貪玩，不到天亮絕不回來。
“你先去睡，我去沖洗一下。”
身上有酒味，南星不太習慣就這么睡。
“那我去給公子打水。”
朱玉慌忙要去提水燒水。
“我喝了酒。”
伸過來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啊？”
朱玉懵。
喝了酒不是更應該她伺候著嗎？
只是，一抬頭，看見那雙在涼涼夜色里，卻格外灼熱的漆黑眸子時，愕了一下，反應過來后，迅速后退幾步，像受到驚嚇的兔子，拔腿便往屋子里跑。
天哪！！！！
南星沒阻止她，等她跑進屋后，才去井邊打水，直接用冰涼的井水沖了個痛快。
【星，這兒的酒水還真夠烈，你居然都扛不住！】
二狗子望著渾身紅的像著火一樣的南星，笑嘻嘻打趣。
“你想嘗嘗？”
好不容易降下火，坐在井邊，南星挺想來根煙。
【算了，你都受不住，我哪兒受得住，我還是喝我的小啤酒兒。】
二狗子趕緊拒絕。
“慫~”
嗤了一聲，擰干脫下來的衣服，擦掉身上水漬后，又在院子里吹了會兒風，終于回屋。
他進屋的時候，朱玉已經睡著了。
二狗子忍不住嘖了一聲，滿臉遺憾。
又看不到了~
——
翌日。
劉生幾個人得知南星要搬離住處后，抱著他大腿，嗷嗷叫著不肯松手：
“三弟，你別走，你走了我們吃什么啊？”
昨天吃過南星下廚后，他們就不想吃酒樓那些飯菜了。
“松手！”
南星臉色難看的拽著褲子。
“不松！要不——三弟，你把我們也收進你后宅吧？”
看在他做飯好吃，長的也挺好看的份兒上，他們還是可以接受的~
說罷，還委屈巴巴的看向朱玉：
“弟媳婦，你不介意的吧？”
南星臉黑如鍋底灰。
朱玉第一次看見他也有被郁悶住的樣子，只覺好笑，不自覺的，也起了捉弄心，便笑著搖了搖頭。
搖完頭，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逾矩了，又立時忐忑不安起來，小心翼翼的朝南星看去。
但。
他似乎沒生氣，唇角翹起一抹很無奈的笑意。
一看見他清冷的面上，又起了笑，那笑就像很直接的撩進了心尖兒上，朱玉心慌慌的忙別開視線，小臉兒也紅了又紅。
最終，南星還是搬走了。
劉生一群人也就是說說而已，一群嬌滴滴的公子哥兒，不可能真為了口吃的給人當禁臠。
上午，朱玉去買家具，南星就收拾新住處，劉生等人也拎著雞鴨魚肉，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
美名其曰：
幫忙打掃衛生。
實際上：
蹭飯。
他們還算自覺，干起活來沒偷奸耍滑。
正午，朱玉回來時，南星已經忙活好一大群人的飯菜。
因著今天時間充足，他做了很多菜，幾乎把劉生等人帶來的菜全用完了。
吃飽喝足，劉生等人像堆爛泥癱在椅子上，剔著牙打著嗝，沒半點公子哥的貴氣，像極了一群街痞流氓。
南星也沒催他們去洗碗筷，見朱玉也吃撐了，在椅子上坐著沒動彈，便捏著腰間玉佩把玩了幾下后，出聲問道：
“還習慣這里的生活嗎？”
朱玉的確吃多了，撐的腦袋都暈乎乎的，聽見南星問話，遲鈍了一下，很呆愣的點頭。
“那如果送你去讀書呢？”
微微收了下眸子，把玩著玉佩的手，頓住，南星低聲問她。
“啊？”
聽此，原本撐的渾噩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眸子里縈上一絲恐慌和不自知的興奮：
“公子，母親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她不敢想象跟那么多男子一同讀書的畫面！
母親說這不是本分女子會做的事情！
南星早就料到她又翻出這一套早就聽膩歪的言論，但這次，他沒覺得不耐煩，把玉佩遞給她，指甲像是無意似的，從她掌心嫩肉中撩撥而過：
“可我想跟你一同讀書。”
聲音里夾帶著笑意濃濃的，還百轉千回，既勾又撩，弄得人一下子像掉進軟軟的棉花堆里，整個人都暈乎了起來。
迷迷瞪瞪的，朱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反正，第二天，就被南星帶去書院了。
坐在案桌前，望著攤開在面前的書冊，聽著上方夫子搖頭晃腦的念著之乎者也，朱玉反應不過來。
她竟然來讀書了？
天哪，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讓母親他們知道她竟然坐在書院里，跟一群公子小姐讀書學習，肯定會覺得她瘋了，肯定會罵她不守本分！！！
“朱玉，你來解釋一下什么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正暗自不安惶恐著，便聽見夫子點到她的名字。
身子猛地一僵，更惶恐不安了。
什么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她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寫，怎么會知道這些聽起來就高深莫測的東西是什么意思！！
周遭人見她半天也解釋不出什么，有人已經捂嘴譏笑起來：
“笑死我了，估計她連這句話出自哪兒不知道吧。”
“看她傻不愣登的樣子，怕是大字都不識一個吧。”
“……”
譏笑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前所未有的窘迫和羞恥，如同洶涌江水將她淹沒。
攥著十指，朱玉面紅耳燥的使勁低垂腦袋，恨不得立馬鉆進地縫里，眼里也漸漸沁出霧氣。
她就說了不想來讀書，偏要讓她來，可倒好，這么多人都在笑話她！！
“女人讀什么書啊，讀再多的書，以后還不是要嫁人！”
父親說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對啊，讀書有什么用，如果不來讀書，她就不必像現在這樣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