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顫顫巍巍地湊近陳利明,小心翼翼地說:“利明哥,要不你的煙也給我來一口?”
陳利明一把他推遠了,“滾滾滾,小小年紀,學什么抽煙?!”
趙鴻實在委屈,“這天也太冷了,我穿的少,抽個煙取取暖。”
陳利明冷笑一聲,“煙頭這點熱度不足以幫你取暖,你就別想了!”
這時候劉思宇過來了,“我問了一下,那邊等活的司機們都說,這幾天的確有個生面孔過來跑夜班。他通常是在小紅樓歌舞廳門口趴活,不過今天好像還沒見他過來……”
“耐心點兒,這個人不會有別的去處,今天晚上他出現的可能性非常大。”陳利明看著兄弟倆凍得瑟瑟發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靠嘴上的安慰給他倆支撐。
“要不咱現在去小紅樓歌舞廳那里等著?總比這滿街亂轉要好得多。”趙鴻指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小紅樓歌舞廳。
“也好,守株待兔也是個不錯的主意!”陳利明同意了他的建議。
哥幾個運氣也著實好,剛走到小紅樓歌舞廳門口,一輛桑塔納出租車停在他們眼前。司機搖下車窗,“哥幾個打車嗎?市內五塊!”
陳利明仔細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志剛!他不動聲色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招呼其他倆人上車。
趙鴻和劉思宇對視一眼,顯然他倆也發現了眼前這個司機就是趙志剛,兩人一言不發地坐上了后座。
趙志剛有些客氣的問道:“哥幾個要去哪兒啊?”
陳利明掏出十塊錢,扔在車前的儀表盤上,豪氣地說,“走!去站前去法院對面的燒烤攤,我們幾個要續攤!”
多給了五塊錢,趙志剛“嗤嗤”一笑,“對對對,這天氣吃點兒燒烤、喝點兒白酒最合適了!哥幾個一看就像是有錢人,比我這干苦大力的要強多了!”
陳利明也笑了,“嗨,這年月出租車牌照可不好弄,你能開上出租車,證明你也是個能耐人?”
趙志剛苦笑道:“我哪是什么能耐人啊?我這是替人值夜班!車也不是我的,牌照也不是我的,就這段時間的錢是我的。掙多少錢老板不管,反正一晚上是要交給他200塊錢。”
“一晚上就要交200塊錢?”陳利明有些驚訝,這抽水錢有些高,“你就得跑四十多個活呀!”
“可不,累著呢!尤其到了后半夜,幾乎沒什么活,只能跑跑穿線。一宿也睡不著覺!”趙志剛可能覺得自己抱怨太多,又把話往回收了收,“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份營生,要不然我更沒有賺頭了。”
“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跑出租多長時間了?”陳利明拉開架子,像是嘮起了家常。
“嗨,我以前可是給領導開車的,那也風光過!后來企業改制,領導拿了一大筆錢,光榮退休;我下崗了,又給他家開了一段時間的車。現在人家不用我了,我只能出來自己謀營生。”趙志剛從倒視鏡里瞟了一眼副駕駛的陳利明,“哥們兒,你這身皮衣夾克,我原來也是有的!只不過現在日子不好過了,這家伙我也給賣了!”
陳利明直呼可惜,“那你可真是舍得!皮夾克現在可保值了!”
幾個人說話間就到了站前區法院,陳利明三個人下了車。
趙志剛探出頭來,“哥們兒,還沒給錢呢!嘮得再熱乎,咱也得把車費付了!”
陳利明回身,笑道:“對對對!”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掏出后腰的手銬,一下子扣住了趙志剛?
劉思宇手疾眼快地拔下車的鑰匙,拽出車上的門鎖,打開駕駛室的門,把趙志剛拖了出來。
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趙志剛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扣在了地上。
“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么?”他奮力掙扎著。
“你是趙志剛吧?我們是站前公安分局的警察,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陳利明笑嘻嘻地把他拽起來,讓他半蹲在地上。
趙志剛聽到這里,長出了一口粗氣,緩了半天,“先讓我站起來,我跟你們走!”
陳利明笑容不變,拉他起來,“不好意思啊,老趙!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你在車里,我在車外,你一腳油門,我再也找不著你了!”
趙志剛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遲早有這么一天!”
陳利明、劉思宇押著他進了審訊室,在路過汪正武的門口時,明顯看見汪正武的臉色變了又變。
趙志剛被銬在在審訊椅上,神情淡漠。
陳利明遞給他一根煙,“老趙,好好配合,先來根煙!”
趙志剛也不見外,拿起煙狠狠吸了一大口,“汪家那爺倆已經被你們帶過來了,是嗎?”
“你不是看見了嗎?怎么還明知故問呢?不實誠!”陳利明嗔怪地說。
趙志剛苦笑一聲,“個人做的孽,個人結的果。他們爺倆都進來了,我也沒什么必要扛著!”
陳利明笑了,“把事情好好講一講吧!或許你還能救救你自己。”
事情大概發生在五年前。
汪霞美與趙晨軒已經結婚許多年了,夫妻兩個矛盾越來越深。
趙晨軒作為一個知識分子,面對蠻不講理又有權有勢的妻子,內心十分苦悶,
而這時候學校正在準備一次教學系統評比大賽,趙晨軒和同校女老師楊紅櫻作為搭檔參加比賽。兩個人在這次比賽準備過程中朝夕相對,加深了對于彼此的了解,但是由于兩個人為人師表,還是能夠做到“發乎情,止乎禮”。
但世間沒有愛是可被隱藏的。
趙晨軒對于楊紅櫻的感情越發的不可收拾,甚至在家里也會時常表現出陷入戀愛中的態度。所以這件事很快就被汪霞美知道了,以她的火爆脾氣到學校大鬧了幾場。學校迫不得已停止了趙晨軒的領導職務,也讓楊紅櫻教學任務停止了,這場比賽也被迫中止。學校的領導對此非常惱火,大會小會上幾乎每次都要不點名批評了二人。
盡管學校領導給二人留足了臉面,可是事情卻已經被汪霞美鬧得滿城風雨,每個人都對他們兩個竊竊私語。
而人的感情本來就是復雜而奇怪的,在阻力重重的情況下,兩個人的感情反而迅速升溫,假戲真做成為了情侶。
而汪霞美鬧了幾次之后,也懷著報復的心理與自己父親的司機趙志剛發生了婚外情。
一時間,汪家的幾口人雞飛狗跳,令汪正武非常撓頭。
此時正趕上了企業改制的關鍵時刻,汪正武被家庭所累,并不想在工作上付出更多的心思。于是,作為企業負責人,他草草簽訂了企業改制決議書,把國企轉制私企,而自己拿到一筆巨額退休金就離開了。
汪正武的退休也間接造成了趙志剛的失業。于是,他找到了汪正武,要求他給自己在企業中留下一個位置。
可是汪正武已經離開企業,并沒有什么能力去辦這件事;而趙志剛又拿自己與汪霞美婚外情的事情對汪正武進行威脅。最后,汪正武迫不得已只能將他雇傭為自家的司機,每個月定時發工資。
而汪霞美對于這種情況,更是樂不得。她與趙志剛的戀情更加的火熱。
而此時,趙晨軒與楊紅櫻之間感情也是日益深厚,在得知妻子與趙志剛之間的事情之后,他便提出了離婚。
離婚的過程必然是難堪的,夫妻倆反目成仇,并不是因為財產的糾紛,恰恰是因為情感的不合而互相揭短,鬧得一地雞毛。
汪霞美出于面子問題,對于趙晨軒提離婚一事非常憤怒,并且帶人去楊紅櫻家大鬧一場,才有了楊紅櫻父女后來的悲劇。
然而,這些并不是事情的高潮。
在趙晨軒和楊紅櫻商量,一定要在一起之后,他終于決定回到汪家攤牌,與汪霞美談判離婚的相關事宜。他寧愿凈身出戶,也不愿受困于這段婚姻之中,
他回到汪家的當天,汪家正在準備擴建院子,還要修建一個車庫,屋子、院子到處都是亂七八糟。
汪霞美當然不愿意在家忍受這些雜亂,她與自己的姐妹團約好出去逛街,家里只有汪正武和趙志剛。
趙晨軒看見趙志剛、汪正武二人,強忍著心中十分的不屑,神情冷淡地打了一聲招呼,就回屋收拾東西?
汪正武對于自己姑爺的態度表示不滿,氣得在客廳中指桑罵槐;待到趙晨軒回到客廳,翁婿倆便在客廳里發生了爭吵。
趙晨軒應該也是壓抑許久,便將結婚以來多年的不滿,一股腦地發泄給了汪正武聽。
可是汪正武對于自己的女兒溺愛無比,怎么可能聽得進去不好的話?于是翁婿二人之間鬧得不歡而散。
趙晨軒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厭惡的地看了趙志剛一眼。
趙志剛雖然沒念過多少書,但自尊心卻是十分的強,這一眼深深的傷害到了他。他按住趙晨軒的肩膀,惱羞成怒地問道:“你什么意思?你給我講講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趙晨軒頗有些不屑地說:“沒什么,我即將和汪霞美離婚了,你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祝你們幸福!”
趙志剛知道汪霞美和自己在一起,不過是一時間的刺激,她并沒有想要和自己結婚的日子;甚至自己的老婆也都知道這件事。所以聽到趙晨軒這么說,他覺得自己被嘲笑了,于是一時憤怒便扇了趙晨軒一個耳光。
趙晨軒以前經常遭受汪霞美的暴力毆打,現在連她的情夫都敢對自己動手,氣得渾身發抖。他卻并不與趙志剛發生爭吵,而是轉向了汪正武,“汪廠長,這就是你教出的女兒?你看看你女兒和她的姘頭所作所為,請問我還如何與她繼續成為夫妻?”
汪正武何時被人這樣質問過,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反了反了,你竟然敢這么跟我說話?!”
趙晨軒不屑地一笑,“我為什么不敢?你把女兒教成這個樣子,我還有什么不敢說出來的?”說完,他轉頭就要離開。
汪正武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趙晨軒并沒有聽他的,而是拉開房門,準備離開這個令他窒息的家庭。
突然,他覺得腦后一陣劇痛,原來是汪正武用自己的拐杖狠狠的敲中了他的后腦。
趙晨軒捂著腦袋,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眼神里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汪正武被這個眼神激怒了,隨即又是狠狠的一下子,打中了他的太陽穴,整個右臉凹陷了下去。
趙晨軒血流滿面,癱軟在地。
汪正武清醒過來,驚恐地看著趙晨軒。
而趙志剛也被眼前的一切嚇得不敢說話,他趕忙沖了過去,把手放在趙晨軒的鼻下,顫著聲音說道:“汪廠長,這個人已經死了。”
汪正武的拐杖“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怎么可能?他怎么會這么容易死掉?”
趙志剛嚇得就要往外跑。
汪正武大喝一聲:“你先別走,我把家里的錢都給你,你把這件事給我解決了!”
趙志剛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問道:“你讓我怎么解決你殺了人?”
汪正武冷笑一聲,“我一個60多歲的老頭子,怎么可能會殺掉一個40多歲的青壯年?倒是你和我女兒發生了感情,殺死了我的女婿!”
趙志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汪廠長,你怎么能這樣說呢?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汪正武告訴他:“只要你幫我解決了這件事,我保你什么事情都沒有,我還讓小美與你結婚,我所有的財產都是你的!”
趙志剛聽完很是心動,猶豫了半天,終于問出口:“你想要怎么解決這件事?”
汪正武指了指門外,“先讓這個群工人回去吧,今天咱們這個院子先不弄了!”
趙志剛沒理解他想做什么,“外面已經挖了大坑,說不弄就不弄,這也不能填上啊!”
汪正武眼神中閃過一陣不耐煩。這個司機頭腦簡單,如果不是因為太聽話,自己也不會用他這么久。“我當然知道挖了大坑,這大坑就是給趙晨軒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