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樂峰看一中隊辦公室的門還是虛掩著，便推門進去了。

夏天里隔夜菜的味道，嗆得他險些跌了個跟頭；再一看，臟兮兮的行軍床上睡著高梁。

他只穿了一件跨欄背心，肚子上搭著自己的警服，睡得口水橫流。

李樂峰捏著鼻子走進屋里，拍了拍高梁的肚皮，“醒醒！醒醒！怎么又睡在這里了？你那破行軍床我都扔了好幾個，怎么總有新的？”

“您扔了，我再撿回來唄！”高梁笑嘻嘻地睜開了一只眼睛，“其實您剛一進來，我就醒了。但是我實在是太累了，眼皮子直打架，睜不開眼睛……”

“話說，你這辦公室里什么味兒啊？像垃圾桶一樣！”李樂峰是個愛干凈的人，最不待見的就是一中隊亂糟糟的內務。

高梁坐起身，從行李床底下掏出一個塑料口袋，“昨天晚上，大家都在這加班，我組織他們吃了點宵夜，還沒來得及扔掉垃圾。這幾天太熱，這就壞掉了嘛！”

李樂峰一腳踢過去，“趕緊去！先把垃圾扔掉，回來再跟我匯報工作！”

高梁挨了自己師傅一腳，一下子竄出十米遠，拎著垃圾袋直奔洗漱間。

李樂峰笑著搖搖頭，看了看每個警員的桌面。這些人的辦公桌雖然很雜亂，但是案卷都已經收進了檔案柜里。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一中隊雖然小毛病不斷，但是原則問題從來不犯錯，尤其是案卷的保管與安全，做的還是非常到位的。

李永秋從門外進來，看見李樂峰一愣，退了兩步，走出一中隊的門口，看了看門標，又重新進來。“李局，您怎么在這？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一下子進了局長辦公室！”

“局長辦公室離你這間屋子隔了十萬八千里遠，你怎么會走錯？你分明是想說我走錯了吧？”李樂峰實在太了解李永秋這個小機靈，當然就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局長大人英明！”李永秋笑嘻嘻地一拱手，作了個揖，回身順手打開了窗戶，“這辦公室里，什么味兒啊？真夠沖的，嗆鼻子！”

“高梁說，昨天晚上你們加班到很晚，所以在辦公室里吃了東西，沒有收拾。剩飯剩菜一晚上早就壞掉了，你想想這屋子里的味道能好嗎？”李樂峰著重敲了敲高梁的桌面。

李永秋笑著說：“您說得對，高梁可太懶了，昨天我們走的時候，特意囑咐他要打掃衛生，扔掉垃圾。可是他去和衣而臥，呼呼大睡，根本不理我們！”

“你又在說我壞話，是不是？你每次說我的不是，都讓我逮個正著！”高梁從水房回來了，臉上還掛著水珠。

他拱了拱鼻子，屋子里的味道還沒有散掉，干脆從洗漱盆拿出六神花露液，噴灑在辦公室里各個角落。

李樂峰毫不客氣地嘲笑高梁：“怎么你還嫌棄辦公室里的味道難聞？你昨晚竟然摟著垃圾睡了一晚上！”

高梁尷尬地摸了摸頭，看見李永秋趕忙逮住一根救命稻草，把話題立刻轉移到他的身上。“永秋，關于刑警學院培訓一年的警務碩士，你到底參加還是不參加報名？我昨天讓你填寫表格，你有沒有寫好？我今天得交到政治處了！”

李永秋氣得狠狠地白了高梁一眼。這件事本來他還在猶豫，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可是高梁這么一問，必然會讓李樂峰知道，自己怎么也要給出一個決定了。

果不其然，李樂峰聽到高梁這么說，驚訝地看著李永秋，“永秋，這次警務碩士的機會非常難得，你想參加嗎？如果可以，我可以為你提供推薦函！”

李永秋被李樂峰這么一問，有些緊張，趕忙擺了擺手，“不不，李局，我還沒有想好……”

李樂峰聽到這話，也有些嚴肅地說：“永秋，你要盡快做好決定，決定以后可就不能在這樣三心二意了！”

“你等他做決定，那得猴年馬月。我把他的推薦信都寫好了，您先看看？”高梁聽見了李樂峰和李永秋的對話，二話不說從自己的抽屜里拿出一封推薦信遞給李樂峰，“這是直屬領導的推薦信。我是全心全意支持永秋去繼續深造、多學本事，回來好更好地服務公安工作！”

李樂峰看向李永秋，“永秋，你的意見呢？今天可是截止日期，你不能再反悔了！”

李永秋一咬牙好，“我報名，不過接下來的選拔……李局，您完全不用顧慮我，更不要偏向我，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民警！”

李樂峰拿過高梁的推薦信和輕輕地拍了拍李永秋的腦袋，“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再說了，你也太不相信自己的實力了！我想不用我們偏向，你應該當選的可能性也很高！”

李永秋從抽屜里拿出自薦表格，幾下子就填完了個人信息，“一會兒我就送給政治處。這次學習的機會，如果能被選上，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李樂峰笑了，“這才是咱們公安工作的好警察！既能學習，又能戰斗，磨刀不誤砍柴工！”

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接下來輪到高梁向他匯報案件進展情況。

“你接觸了爆炸現場的那幾家鄰居們，有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事情？”李樂峰問高梁。

“倒是沒有……”高梁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況，“昨天晚上我們在隊里開過碰頭會，各個組都沒發現什么特殊的情況。如果非要是有的話，白蘭的有些言行倒是惹人注意。”

“白蘭？她就是志春的老婆。不過，他們很早就離婚了。白蘭之后去了深圳，說深圳遍地是金子，隨時都能發大財。”李樂峰接受了杜志春的回避申請，沒想到杜志春的前妻白蘭卻引起高梁他們注意。

一個單位的“歷史典故”，還得靠這些老同志才能記住。李樂峰和杜志春的年紀相仿，所以杜志春的前妻白蘭，他是見過的。記得當年，杜志春和白蘭兩個人從結婚、分居到離婚，走馬燈似的很快就完成了。距離現在已經隔了十二年，恍惚間，兩個人早已互不聯系，朋友的圈子也漸行漸遠。沒想到，今天竟在這個情況下重新見面。

李樂峰看了看兩個小子，心里有些不托底，“你們四個誰給她做的筆錄，我可知道，子春的媳婦算不上一個良善之輩，你們找她取證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高梁苦笑道：“還是您的眼光比較犀利。昨天我們在飯桌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好用什么樣的形容詞去描述我們這一段的工作感受。”

李樂峰告訴他：“你就照實說吧！”

高梁把自己和李永秋、陳利明、趙鴻四個人在派出所的配合下，對案發現場及周圍做過的工作，向李樂峰簡單地介紹了一遍；最后，高梁給出一個不那么美妙的結論：在案發當天，周圍的鄰居都有各種情況并沒有關注到爆炸的榮家，只有白蘭因為在二樓鍛煉身體，看見了爆炸前后的景象。不過因為事發突然，她只看見榮家人在爆炸前后的進出情況，并沒有關注到周圍出沒出現可疑的人。”

李樂峰聽完高梁的匯報，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立偉又是怎么說的？”

“立偉和消防隊在現場就確認了，這是一場人為起火爆炸事件。不過現場既沒有延時裝置，也不可能遠程遙控，現場唯一留下的人就是死者高姿蘭，根本不可能在死前布置這么多復雜的機關用于自殺……所以他們還沒有想到兇手是如何逃離現場。”高梁向他解釋道。

“既然這個工作，你們一中隊已經接下來了，那么一定要刨根問底的查明真相。畢竟這起爆炸案件在當天晚上引起了不少的震動，尤其是市里領導，對于爆炸案非常關注。”李樂峰的話點到為止。

“現在我們收集的大部分都是言詞證據，物證那里還得等現場的情況。現在現場已經清理三天了，可是由于地方大，被燒毀了大部分的房租，所以取證工作還是比較困難的。”高梁實話實說，講明了困難，“昨天我們在那里停留了一天，等利明和劉思宇來了，我們四個再去那里看一看！”

李樂峰同意了高梁的想法，“行，你們四個就把重點放在這起爆炸案上，關于上一起案件的兩名死者身份讓黎麥和趙鴻去完成，”

“保證完成任務，您就等好吧！”高梁笑嘻嘻地給李樂峰捶了捶背，以表達自己對師傅的尊重和孝順。

李樂峰撫開了他的手，“不用來這套虛情假意，你把案子辦妥了，比什么都強！”

李永秋看著他們師徒倆斗嘴，忍不住笑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陳利明也到了辦公室，手里還拎著幾杯豆漿。“辦公室可夠熱鬧的，我師傅大人怎么紆尊降貴來一中隊了？難不成老遠就知道我買了好喝的豆漿？”

李樂峰不客氣地伸手，“給我一杯，正好渴了！”

陳利明挑出口味最清淡的一杯豆漿，遞給了李樂峰。

高梁伸手拿走了巧克力口味的，“孝敬”給了李永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