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是容瓷唱的電影插曲。
他將狗子的臉擦干凈,自然地抱到了臥室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到來電,俊眉擰了擰。
墨硯瞥了一眼小白球,轉身離開了臥室,抬腿去了書房。
~
“姐,我今天見到了一具尸體。”
祝凌姿難得接到自家弟弟祝凌約的電話,可弟弟卻跟她談論尸體。
祝凌姿興致缺缺:“哦,怎么死的?”
她每次跟他打電話,他的話題總是自己遇到的奇葩案件。
什么小孩子不做作業被家長打,報警說自己遭遇了家庭暴力;什么年輕男子拿著玩具手槍搶劫便利店;什么女子網戀對象要自殺,找到對象后卻發現他和老婆在啪啪,孩子都有幾個了……
祝凌姿總覺得自家弟弟該去當編劇,一定不缺素材。
“被高空掉下的花盆意外砸死的。”
“……有點慘。”
祝凌姿除了表達同情,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那具尸體很像容瓷。”祝凌約的聲音涼涼的,藏著某種絕望的無力感。
“……”
祝凌姿沉默了。
她抬頭看向壑城的天空,繁星清淺,夜色無邊。
落地窗外,繁華都市依舊霓虹閃爍,條條高速公路像這座城的血管,車流如血液,日日夜夜流淌不停。
一切運行如常,列車般緩緩向前。
一個女明星的死還不足以改變什么。或許無形之中又改變了什么。
每當網上出現網暴苗頭時,總會出現“你想她成為第二個容瓷嗎”的評論,或許這就是最大的改變。
好像她還活著。
活在所有人唏噓不已的評論里。
都過去三年了。
都跑到那么個小地方去當警察了。
小約他……還是放不下嗎?
唉,年少時的暗戀如此執著啊。
可是車禍發生的那一年,容瓷也不過才二十歲。
“你……”祝凌姿語噎半天,卻說不出什么有價值的話。
她了解自己這個弟弟,一旦陷入什么事件或者感情,他自己想不清楚就走不出來。
祝凌姿是一名經紀人,容瓷是她的藝人。
是她見過最佛系也最認真的藝人。
也是最堅強最讓人心疼的藝人。
這年輕小姑娘也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招來那么一場全網黑。
容瓷沒有因謠言而自殺,卻死于飛來橫禍。
在最好的年華,流星一樣墜落。
還有她那剛成年的弟弟,也是一樣。本來應該成為最優秀的電競運動員,卻不想……
祝凌姿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那些悲慘。
“可是我托人查了指紋,她真的不是容瓷。”
她只是李如花而已……
“可是為什么,她和她的親弟弟,和容瓷容玨都長得一模一樣!”祝凌約的語氣里多了不甘。
一模一樣?
祝凌姿清秀的眉頭不由得一皺,怎么可能?除了雙胞胎,世界上哪里會有一模一樣的人。
“姐,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平行世界嗎?”
祝凌約產生了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想法。
“行了,你別瞎想了,只是巧合而已。”祝凌姿柔聲安慰他。
“可是……他們怎么可能那么像!”祝凌約語調壓不住難以置信,蘊著激動,“完全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不會看錯!李如花的弟弟也比她小兩歲……”而后,變得低沉,像是在深思一樣。
三年前,容瓷和容玨燒的面目模糊,連指紋都沒辦法驗證。
會不會,其實他們倆都沒死?
可是為什么李如花的指紋……祝凌約總覺得哪里不對。
而且,李大強為什么要帶著李如花的骨灰和電腦,逃命似的離開那個小鎮?
這其中一定有貓膩,一定有……
“怎么會有平行時空呢,你想多了。”祝凌姿也覺得不對勁,但是她還也只是覺得弟弟很可能出現幻覺了,有些不太正常。
“過兩天回壑城嗎?奶奶想你了,讓我帶你回去吃飯。”
祝凌姿轉移話題,不想讓他再繼續沉浸在過往痛苦的回憶中。
“不……”
祝凌約拒絕的理由還未出口,祝凌姿就接著說:“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沒回來了,你那個小地方,能有什么忙里忙外的事?連回來陪奶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調去基層之后,祝凌約基本沒有回過壑城。
“……”他靜了好一會兒,才艱澀地吐出一個字:“好。”
掛斷電話后,祝凌姿垂下握著手機的手,手肘撐在窗臺,嘆息著望向窗外,任由城市盛夏夜晚涼風拂面。
突然想喝酒。
祝凌姿轉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啤酒,動作熟練地打開拉環,猛地灌了自己一口,反而清醒不少。
她又回到落地窗前,凝望著這熟悉的城市夜景,仿佛三年過去什么都未曾改變。
或許是因為弟弟的語氣太過篤定,剛剛她也產生了懷疑——容瓷和容玨并沒有死的懷疑。
真是魔怔了。祝凌姿搖搖頭,讓風吹醒自己暈乎乎的大腦。
她大概猜的到祝凌約不回壑城的原因。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嘴臉都太虛偽。
祝凌約從小就不喜歡,他也不想繼承祝家家業,不顧父母反對,義無反顧地考了警校,義無反顧地去了小鎮,就是為了逃離。
更為了逃離那些……可怖的回憶。
與容瓷有關的回憶。
可是他終究是要面對的。
手里通知音響起,祝凌姿回過神來,點開信息,是祝凌約給她發來了圖片消息。
“姐,你看……”
兩張圖片,一具面色泛白的女尸,一個神色憔悴的少年。
他們!
祝凌姿的眼睛驀地瞪大,握著手機的長指不自覺地縮緊,并微微顫抖著。
不知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其他由此而生的猜測。
*
深夜十一點五十八分。
墨硯打完電話回到臥室,正想把狗狗抱到狗窩里,可他又發現狗狗不見了。
老是喜歡跟他玩捉迷藏。
他扭頭一看,灰色被窩里隆起小小的一團。
墨硯長眉微抬,勾唇靠近床邊,輕輕掀開薄薄的絲被。
小家伙睡著了,清澈漆黑的眼睛緊緊閉著,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中央,呼吸均勻,睡顏軟萌可愛。
它怎么跑到他的床上來睡了?
墨硯扶額,凝著床上一團白,無可奈何地彎了彎唇。
瞧這熟睡的模樣,該不會這只公狗一直和他的瓷瓷同床共枕吧!?
琥珀色的眼眸里隱婚陰沉森冷的光,而后瞬間迸開濃烈的妒火。
他忽然很想把它給扔了。
也不能說很想,只能說非常想。
也不能說想扔了,只能說想扒皮燉來吃了。
墨硯正盤算著怎么燉狗肉比較美味,眼前倏而閃過一道刺眼至極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