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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推車輾過泥濘的地面。
隨后在石板鋪面留下痕跡,卻又很快被匆忙的行人腳步給抹除。
趕在黃昏降臨前,胡安來到與平民區接壤的卡雷迪廣場,廣場中央豎立著英雄卡雷迪的雕像,地面不再泥濘和惡臭。
這里算是某個開始,正是他剛恢復記憶時所待的地方,兩個開始在此交匯。
胡安利用收集到的木材做成一個簡易的支架,在路口撐起巨大的素描,他就側坐在前方,等待著圍觀者的聚集。
素描整體灰色的背景,合攏祈禱的雙掌伸向天空祈求,皮膚粗糙,筋節突起,甚至指甲都看似有點灰黑。
可是關節的僵硬和手勢的溫柔形成鮮明對比,明暗的比例分布給畫面蒙上一層溫柔和輕盈,讓人感受到一種基層人民對生活的信仰——希望和堅毅。
這不符合古典學院派的題材選擇。
他們喜歡用宗教和史詩人物來贊揚神的偉大、人性的光輝和貴族的正義,卻幾乎沒有人會把視線看向低層的人民。
“他們”習慣俯視,卻從不聚焦。
剛開始廣場上只有幾人感到好奇,漸漸地許多行人駐足觀看素描,原本因為體力勞動而疲憊的身心都被注入快樂。
那雙手彷佛在堅定他們的信念,肯定他們為改善生活拼搏的希望,部分生活失意的人甚至流下眼淚,嘴角卻在微笑。
與此同時,胡安有點破壞氣氛地大聲宣傳自己:“1枚銅里拉一張肖像素描!”
“各位只要花1枚銅里拉就能擁有貴族般的生活!還等什么快來吧!來吧!”
觀眾們大多囊中羞澀,但總有幾人能掏得出一枚銅板,而且他們已經被畫面的渲染力影響,無法抑止心中的沖動。
一位幾歲大的小女孩在母親陪同下來到他的面前,她胖乎乎的臉龐和身上不太破舊的裙子,都代表著不太差的生活條件,胡安估計他們一家是住在平民區的。
“麻煩幫我女兒畫張肖像。”母親隨后放下銅里拉,胡安這時差點要大喊加錢,但為宣傳只好咬緊牙:“好的......”
小女孩頭戴花飾,似乎不習慣久坐不動,總是揺來晃去,東張西望。
但胡安憑藉幾年學徒的經驗和腦補快速描繪,幾分鐘后道:“已經好了。”
一張用黑色線條描繪的女孩簡易肖像完成,雖然簡陋卻穩穩地捉住神緒,讓人一看便認出畫中人是誰。
小女孩看過后,小臉蛋上不耐煩的情緒漸漸消失,連帶眼前這個害她不能動的人都變得順眼,臉上浮現出愉快的神色。
最后她牽著母親的手,回頭喊出一聲謝謝,便蹦蹦跳跳地離開。
隨著時間過去,客人愈來愈來。
年青的男士,需要一幅肖像來提前滿足他的那份對成功未來的虛榮心。
年邁的父親,帶著自己尚未出嫁的女兒來謀求一幅誘人的畫像。
俏麗的女士,為保留自己終將逝去的美貌而來,期望在年老時仍能聽見贊美。
在作畫的過程中。
胡安察覺到【視覺情緒】極限,當用到十幾個人后,精神開始疲靡不振,隨即停止使用,擔心出現不可逆的副作用。
“估計【視覺情緒】就是依靠我的精神作為支撐,而且最后我能感覺到隨著畫面變得復雜,相對消耗愈多。”
“這是類似堆疊的原理,當能力使用得越多,維持穩定便要付出更多代價。”
隨后搖了搖頭讓頭腦清醒,用衣袖擦掉額頭的汗珠,繼續幫下一位客人繪畫。
當、當、當。
鐘聲悠長地響起,黃昏轉眼結束。
胡安向仍在等待的客人道歉,宣告明天還會再來后,便收拾好工業推著手推車離開,排隊等不到的人們也只好放棄。
埋頭走在臟亂貧民區,胡安想不到才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賺取了50枚銅里拉,保持這種進度的話脫貧有望。
維特也剛好回到平民區的家。
在納伯格先生的畫室工作,從早干到晚是每天的常態,然而大家只能在他心情不錯的時候,得到那微不足到的指導。
除了那幾天宗教及王國的慶祝日外,基本上是全年無休。
說到底還是因為藝術地位太高,讓各種工作室的學徒都供過于求,維特已經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放棄藝術的夢,只是他不甘心這幾年的時間白白浪費。
脫下黑色帽子,放在餐桌上。
這頂烏黑的毛呢圓帽,是他花了幾個月的工資買來的,能夠提前滿足他那一絲成為名畫家的虛榮感。
獨自吃著冰冷的晚餐,聽著家人們的談話內容,才讓他感覺自己還有生活。
“今天卡雷迪廣場可熱鬧,很多人都在那邊排隊,差不多要排到貧民窟。”
“為什么?那邊教會派救濟餐?”
“街頭肖像素描啊!”這句話立即引起維特的注意,于是側耳仔細傾聽:“才1枚銅里拉多便宜,那些畫室收這么貴真是離譜,而且特別是“旗幟”上的那雙手,甚至連我都覺得好看,總感覺十分之親切。”
“我看那條隊伍的長度。”維特的大哥咂了咂嘴,贊嘆地說道:“估計那小子短短幾小時都快賺到1枚銀弗爾了吧。”
“嘿!你看看人家多有本事。”他彷佛單純想要取笑維特而接著說道。
維特聽到這里就開始厭煩起來,語氣不耐煩地說道:“我已經開始得到納伯格先生的重視了,你們講的是誰?”
“我還想問你呢,他的樣子和你畫室里的學徒胡安可像,是怎么回事啊?”
“胡安!”維特眉頭一緊,木叉用力插中食物,汁液濺出盤子。
………
.....….
回家的路上,胡安掏出14枚銅里拉買了8磅的雞肉,剛好一整只雞的重量,用油紙包裹后夾在腋下離開。
晚上的貧民區通常都不太平,暗巷時常傳來各種聲音,胡安低著頭趕緊回家,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住在這種地方的一個重要生存法則。
把手推車停在家門,來到鄰居家給他兩銅里拉續租那枱木制手推車。
此時的艾麗西亞剛做完縫制,白皙的手指有不少舊傷痕,是長年家務和縫制留下的痕跡,這是大部分婦女的寫照。
胡安一臉笑容,搖了搖手上被油紙包裹的全雞:“看我們今晚吃什么。”
“你怎么突然有這個東西。”艾麗西亞張開小巧的嘴巴,很驚訝的樣子,她好幾次出門采購糧食,都站在肉店前羨慕著。
“那當然是我買回來的,先別問這么多快去弄吧。”艾麗西亞點了點頭接過,而胡安繼續收拾手推車上的工具。
咯吱、咯吱。
樓梯忽然傳來走過的聲音,一位比胡安要高大許多的青年走了下來。
黑色的短發,偏方形的臉,下巴留著少許胡渣,藍色眼瞳,身材高壯并且皮膚被曬得古銅色,他便是拉格·達利。
胡安曾經推算過自己的身高大約是1米7左右,但這個弟弟起碼有1米9,雖然沒有膨脹的肌肉,但線條分明結實。
“不是說營養不足會發育不良嗎?”胡安有些不滿自己怎么不多長幾公分。
“看來你終于醒來了。”拉格語氣冷淡地說道,然后坐在餐桌旁把玩著匕首,上纏繞著黑布,這是布倫兄弟會的標志。
在胡安的印像中,自己和拉格因為加入幫派的事情,使得關系不太好。
他拉開椅子坐在拉格旁邊,語氣平靜的說道:“聽說你加入布倫兄弟會?”
拉格雙手不自覺地抖一下:“嗯……”
“我能理解你想闖一闖,日后注意安全就好。”胡安倒了杯摻水麥酒喝掉。
拉格疑惑地看著他。
如果不是他親口說還真不敢相信,他們之前好幾次都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
“有什么事記得回家說,我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拍著拉格的肩膀說道。
“嗯……”同樣的回覆但不同的語氣。
胡安前世沒有當過哥哥,可是他知道一味的反對,只會連最基本的溝通都做不到,而他現在需要一個能配合的環境,所以直接用了前世父母曾經對他說的話。
隨后,艾麗西亞端著肉香過來。
燭光搖曳,達利家的餐桌前。
胡安作為大哥負責分菜,他把最大一份的肉分給了艾麗西亞:
“下次不要把自己的那份也給我。”
艾麗西亞意會到他說的是昨天早上的事情,立即臉上泛紅,低下頭吃著。
雖然沒有調味料,但三人仍然吃得津津有味,木碗中的食物被吃個精光,連較軟的骨頭也消失不見,剩下的湯汁沾在黑面包片上吃掉。
就在晚餐過后。
胡安簡單地給他們講解自己的街頭素描工作,看著桌面上幾十銅里拉,兩人都十分詫異,他們沒想過這樣也能在兩三小時,賺取這么多錢。
緊接著,胡安詢問起拉格這幾區的幫派分布,知道卡雷迪廣場仍然是布倫兄弟會的管控范圍,他便安心許多。
布倫兄弟會算得上是西北貧民窟的大幫派,他們以商戶的保護費為主要收入,比起其他幫派武力較強也純粹許多。
在警備隊很少理會的前提下,最壞的秩序也比完全沒有秩序要好。
胡安他們居住的這條街也同樣是布倫兄弟會的地盤,所以現在的他認為,拉格加入他們不一定是件壞事。
回到房間,直接倒在床上。
聽著墻中讓人不安的抓撓聲,心中暗道:“應該沒多久就能搬離這里。”
閉上雙眼進入夢中。
胡安剛睜開眼便看到一絲微光,石椅前的古典壁爐內,一團微弱的雙色火焰正在燃燒,照亮了前方的小片空間。
把手伸向火焰,感覺不到溫度,隨后他的面前出現一個系統介面:
已收集情緒:
喜:4.1
愛:0.5
獻祭能級:0/10
承載【視覺情緒】的物件,隨時間過去無法收獲情緒,每人每天僅一次。
承載之時效受宿主強度影響;收獲率受觀看者之強度影響。
“看來是今天在街頭素描時,剛好收集到這些情緒,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為獻祭物的事情發愁。”
“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