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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學院各處冷清了許多。
樹蔭下的依偎消失不見,相互打鬧的人聲成為往日幻影,只剩刮起的秋風。
路上稀少的學生眉頭緊鎖,仿佛在為干枯的落葉憂愁,視線里蘊含警惕,高雅而悠閑的校園氛圍驟然嚴肅。
當胡安來到音樂學院,那些下沉的劇場在重復千篇一律的樂章,過去自由奔放的演奏蕩然無存,但音色更細膩嚴謹。
“這首曲和在湖邊聽到的相同,應該就是他們的小考內容吧,還真方便?!?/p>
來到典雅古樸的木飾大堂,靠近正對入口坐著,頭發挽起的女士問道:“請問楓漿社團的練習室怎么走?”
女士約莫三十多歲,辦起事來一副干練的模樣,沒抬頭便回道:“怎么了,不知道社團的練習室不能亂走嗎?”
“抱歉,我是來找?!た的螤柕?。”胡安先是頓一頓,接著擺出招牌笑容:“那能麻煩您幫忙通傳嗎?我叫胡安?!?/p>
中年女士恰好在忙,剛想把不會看眼色的學生趕跑時,卻在抬頭后突然怔住。
烏黑亮麗的中短發,配上那深邃的五官和病態蒼白的膚色,份外突顯出他的優雅與高貴,而笑容卻讓人如沐春風。
尤其那對攝人心魄的紫瞳,神秘而魅惑的眼神,讓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倒。更勾起了中年女士那份少女懷春的回憶,仿佛把她帶回初戀時的緊張與不知所措。
這便是他的血脈與邪術學徒的力量混合的“后遺癥”,而且在最近的時間里,還要加上幕后潛伏發展的“偽神”氣質。
“當然……沒有問題…….請稍等?!?/p>
中年女士緊張地回應,再輕輕推了推挽起的發型,整理了一下,并故作鎮定地偷看胡安,卻感覺全身溫度驟然升高。
片刻之后。
希一臉倦容地被領著出來,頭發也有點翹起來,胡安估計她昨晚就睡在這。
而且她在來的路上,還被中年女士接連詢問胡安的問題,讓她一臉茫然。
“抱歉,最近沒有時間整理?!毕!た的螤柌煊X到胡安的視線,她一邊按著翹起的頭發,一邊不好意思地說道。
“為你努力的象征感到榮幸吧?!焙仓竿饷嬲f道:“我們要不邊走邊說?”
?!た的螤栴h首答應,她還記得在圖書館的約定,大慨清楚他的目的。
接著上前越過胡安,小聲說道:“跟我來吧,我知道一個沒人的地方。”
胡安挑了挑眉,心想:“說這種話很易讓人誤會的,現在的女生真是……”
隨后兩人在中年女士的目送下離開,臨走前還聽見“常來坐坐”的喊聲,而胡安則在不停回想,確定自己沒用妖精之瞳。
在通往音樂學院的深處前行。
走廊的兩旁刻滿音符裝飾,不時有柔美的奏樂從轉角處傳來,卻看不見一人。
兩人互相聊起了近況。
“怎么才不見你一個星期,又感覺你身上發生了不少的變化?!毕G那拇蛄亢矌籽郏荒樅傻卣f道。
“老實跟你說,你是第一百個女生這樣問我?!焙惨园腴_玩笑的方式回應,化解注意力:“應該是血脈的影響吧?!?/p>
“你少臭美了。”希被他逗得發笑。
“我聽說你常常待在房間,難道那九十九個女生都被你藏在里面?”
“那我可要報告給阿曼達舍監。”一向恬靜的希忽然擺出戲謔的表情:“相信他不介意搜查男生的房間?!?/p>
“別!我錯了,行了吧?!焙哺杏X到她的心情有點忐忑,嘴角揚起道:“你嫉妒的話,我把她們全都趕跑就是了。”
希·康奈爾白晳的臉上頓時泛紅,嬌嗔地說道:“你胡說什么!流氓!”
“我本來就是貧民窟出身,難道你不知道流氓是那里的特產嗎?”胡安追上她忽然加快的步速,并肩說道。
少女沒有回應,兩人安靜了數秒。
“難得見你開這種玩笑。”胡安突然來了這一句,嘗試打破沉默,不過希仍是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盯著前方走去。
他們穿過一個華麗的休憩客廳,而根據希的說法,這里是表演前的準備室。
最后兩人繞過寬闊的觀眾席,從舞臺的正后方來到昏暗的表演廳,在陰影重重的穹頂下,只有些許日照光束灑落。
?!た的螤柂氉哉驹诠馐?,海藍的長發柔順垂落,在微風輕揚。
筆直而優雅的站姿,仿佛一名受萬千矚目的表演者、藝術家。
她凝重地望著胡安,深藍色的眼珠充滿警惕,語氣冷冷地問道:“你想要了解有關于我家族的事情,對吧?”
“干嘛這么嚴肅?!焙猜柫寺柤纾荒槦o辜的模樣:“不就是個普通話題?!?/p>
他沿著舞臺邊緣踱步,掃視了空無一人的觀眾席,玩味地說道:“但和聰明人談話就是輕松,所以要從哪說起?”
“請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知道?”希依然沒有回答提問,只是直直盯著他,在背后撫摸著水晶樣的手鏈。
“嗯……如果我說好奇你信嗎?”
空氣突然安靜……
“那跟你說實話吧?!焙矒狭藫项^。
“在……不久前,我與某些重要的人失去了聯系,而你們恰好有相同的特征,所以只好向你請教,希望你能告訴我。”
“請原諒我的無禮,也許這問題對你來說很難堪,但對我真的很重要。”
“希望理解,我沒有惡意?!彼匆娚倥悦嬗歇q豫,張開手說道:“就挑你能說的部分,我沒有挖人瘡疤的興趣。”
“你說的特征是相貌嗎?”
“對,拜托你了?!焙驳皖^說道。
希看著胡安真摯的眼神,終于松一口氣,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詛咒?!?/p>
“康奈爾家族曾經也是貴族,而且是薩爾斯王國的開國貴族之一?!彼ь^望向的巨大穹頂,回憶著家族的教誨:“雖然只是伯爵,但確實是榮光的時刻。”
“可是這種榮光,沒有持續多久?!毕5哪樕?,仿佛能滴出水來。
“下任的家主不顧反對,硬要把一位來自遠東的女人娶為妻子,而一切都因為她的到來,全都葬送在罪名與烈火中。”
“遠東?遠東又怎么了?”胡安聽到這個詞匯的時候,突然浮現某種親切感。
“你聽說過……黑瞳族嗎?”希語氣嚴肅地問道,而神情卻更為復雜。
“沒有?!焙矒u頭回應,回憶他圖書館看過的書籍,無論是歷史、地理,還是宗教典籍都沒有出現類似的字眼。
倒是遠離文明的荒野中,還有被稱作侏儒族與精靈族的類人種族存在。
“他們是被神明禁止的存在,兩大教會經過百年的遠征和捉捕,才終于在諾倫大陸上抹除他們的足跡。”
“黑瞳族……到底干了什么?”
在胡安的印象中,兩大教會不時有清剿行動。尤其晨曦教會,二十多年前的獵巫事件,直到現在依然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哪怕是這樣,也沒有聽說把哪個邪魔勢力完全拔除,所以他們花這么大精力的原因,讓胡安很在意。
“不知道,教會沒有透露………”希來到胡安身旁,與他一起看著無人的空座。
“在教會的圣諭中,只提及黑瞳族會帶來毀滅,招來不幸與邪惡的災禍,而在遠古時,他們自遠東而來,是位于比黑暗峽谷更遙遠的地方…….”
“黑暗峽谷!”胡安瞬間想起一幅描述諾倫大陸的插圖;東止黑暗峽谷,南至巨龍之灣,西臨無盡海淵,北達刃鋒冰原。
“現在這些歷史,估計只有教會、各國王室與最古老的貴族了解,所以民間不知道很正常,或許已經被視為傳說?!?/p>
“反正事發敗露后,我的家族便被剝奪一切榮譽,只能四處流浪,舍棄過去的貴族領地,而我亦繼承了這種血脈?!?/p>
“所以……你的樣貌……”
“對……來自黑瞳族的詛咒?!?/p>
?!た的螤柷屏撕惨谎郏且粍x的眼神里包含不甘、無奈與憤恨。
“所以哪怕多有成就,我們都永遠不能再次成為貴族,即使去到其他國度,因為這是兩大教會的懲罰。”
她轉頭苦笑道:“這很傻,對不對?!?/p>
胡安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即使再多的安慰,也敵不過那份無力感。
他很清楚這不是什么詛咒,而是極有可能與他前世的華夏人種有關,哪怕只是外表上的巧合,他也愿意去尋找看看。
“先等一等!那這樣算不算走向與教會敵對的路線……”胡安想到以后可能面對的龐然大物,頓時脊背發涼。
“這件事說出來,確實舒服很多。”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吶,我們是朋友嗎?”希挽了挽耳邊的發絲輕笑幾聲,仿佛有解脫的意味。
“還用問嗎?”胡安雙手抱在胸前,略有不滿地說道:‘我還以為早就是?!?/p>
“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p>
“請說?!?/p>
“這件事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希望你幫我保密?!毕I斐霭??纖細的手。
胡安也伸手握緊,細膩而帶點冰冷的手感在掌心停留,露出真摯的笑容:“沒問題,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