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由遠及近。

吱。

推開門的依舊是那兩個男人。但是這次那兩個人身后跟了一隊兵甲侍衛，還有兩名綢衣內侍提著琉璃宮燈垂首靜立。

“祭司大人請。”

細長臉討好的讓開路，說道。

緊接著，內侍身后慢步走出來一名月白袍的男子。宮燈的光將袍擺上的珠繡映的流光盈彩，月色將他的烏發襯得絲綢也無法比擬。

身形清瘦，細腰長腿。

他走進院子，視線淡淡的掃了一眼，然后落在那湖泉水上。

“大人？”

細長臉疑惑道。

“你們先出去。”男子說。

“……”

方正臉和細長臉一對視，又見侍衛和那兩名內侍都垂首默不作聲的走出去，兩人分別道了聲是，恭恭敬敬退出去。

霎時間院子安靜下來。

男人淡然道：“出來吧。”

泉水里沉默片刻，咕嚕嚕的冒出一串水泡，女孩鉆了出來。

那對秋水眸眼型很好看，貓爪似的細月下，眼底仿佛盛著一汪清水。她情緒太過淡然，沒有女兒家的靈動和嬌俏。若非她長了一張精致貌美的臉，說她是位百年老人也信。

男子見到她小小的驚愕了一瞬，低喃：“鮫人？”

能在水下來去自如，也只有古鮫人了。

男子問：“你為什么要偷走長娪？”

女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淡聲說道：“沒偷，是借。”

借？

男子忽然想到原本放箜篌長娪的地方多出來的一匣子珍珠。

男子有些失笑。

“不問自取便是偷。”

“……是借。”

“好，那你說說為何要借長娪？”

“我在臨山湖聽到了它的聲音。想借來在波及宴上彈奏。”

臨山湖在晉山山頂又被人稱為“鮫女湖”。鮫人天生得水的厚愛，上任祭司求雨時便是鮫人引來臨山湖水澤被大地。

而波及宴，在上古時期是記錄鮫人成年的宴會。

“姑娘叫什么名字？鄙人名喚水青。”

“弋陽。”

“弋陽，你彈奏不了它的。”

“？為什么？”

“長娪時代久遠早已有了靈性，如今只有我能將它彈奏出聲。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水青薄唇輕啟，神色不是在開玩笑。

弋陽不信邪，將水泡戳破，把箜篌——長娪放在岸邊，伸出蔥管似的手試著撥弄了一下。

“……”

沒有聲音。

弋陽挨個撥弄。依舊沒有聲音。

水青走過去拎著衣袍前擺半跪下來，修長的指尖勾到琴弦。

一聲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

弋陽：“……”

她沉默了好半天，認真的道：“水青大人，我能邀請您賞臉參加我的波及宴嗎？”

“榮幸之至。”

“那就這么說定了，煩請您到時帶著這把箜篌來。”

“五日后我會派船在這接您。”弋陽說。

水青得體優雅的起身，頷首：“有勞。”

弋陽不舍得看一眼唐紋螺鈿的箜篌，轉身沉浸水里。

風池苑的水是活水，四通八達。

女孩走后水青抱起箜篌，一邊走一邊淡聲說：“好久沒看見鮫人一族了，還以為都被天道給滅了。”

門外，細長臉和方正臉一直在守著門口，聽見里面一聲箜篌聲響起就驚異地對視一眼。

不一會，門被打開，祭司大人抱著丟了的箜篌走出來。

“都退下吧。”

水青說：“箜篌已經找回了。”

說完，兩名內侍齊刷刷的回頭，手里宮燈照亮了不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