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帶路在前面走,在二進門外便止了步,轉身道:“龔侍衛留步。”
龔侍衛很是習慣這一套的樣子,抬了抬下顎,示意自己在這里等著,小陸便低著身子進去了。
長安一并被帶停了步子,看著這處二進門有些疑惑,三皇兄在這里面嗎?
許是里面并不深,小陸不過一會兒光景便折而復返。
彎腰對著龔侍衛做了個手勢,“殿下有請。”
龔侍衛昂著頭便進去了,長安正要跟上時,小陸飛快地收起了邀請的姿態。
一把擠開了長安,自己緊跟在了龔侍衛身后,長安被撞得不太穩地搖了搖,什么都沒說,默默吊在了最后。
太子皇兄說過,勢不壓人的時候要識時務,不能死杠,等見到靠山了再一并清算。
長安是聽話的妹妹,她先跟著進去,算賬什么的等見到了三皇兄再說。
這是長安初時的想法。
等她被帶進了中庭,見到滿園連成片的花海,還來不及為這般美景贊嘆。
便見到了花海中唯一一片空地上,獨自坐著一位孤零零的男孩兒,男孩兒身下是一把巨大的木質輪椅,膝上蓋著一塊不知是什么材質做成的厚毯。
彼時,滿園零落的白花,輪椅上面無表情的孩子。
還有。
男孩兒手中那只鮮血淋漓,被剝了皮已經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
長安看到那一幕就挪不動腳,小陸也與她一起站在了最外面,再沒有往里走。
只龔侍衛仿佛司空見慣似的,一步步靠近。
長安清楚地聽到龔侍衛叫了一聲“三皇子”,隨即壓低了聲音,附耳在那孩子旁邊說了些什么。
男孩將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扔,不在意地用膝上的毛毯擦了擦手。
龔侍衛朝這邊指了指,那孩子便也順著望了過來。
長安只對上那雙眼睛一瞬,背后寒毛凜然。
“把她帶過來。”小男孩兒這樣說。
長安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反應那樣快地拔腿就跑。
只是聽到那句話就跑了,剛才那男孩的吩咐是對小陸的,他只手慢了一步,長安便拔腿跑了,身后那個叫小陸的侍從反應楞了一下也追了上來。
長安沒跑兩步就氣喘吁吁了,小短腿根本就跑不快,更何況長安本就有些先天不足,連二進門都沒跑出就停了步子。
先抓到長安的是龔侍衛,小陸見長安被龔侍衛抓著了,有些畏懼。
他狠狠地瞪了長安一眼,然后走到離男孩兒不遠的地方自己跪下了。
長安就這樣瞧著,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再抓到長安,龔侍衛明顯更不客氣了,這次連讓長安雙腳離地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直接拽了長安往前,長安好險沒有跌倒在地上,不然肯定會被拖著走。
到了男孩兒近前,龔侍衛沒有放開長安,他怕長安再逃跑一次。
長安也看清楚了被男孩兒扔在地上,是一只兔子,皮沒有完全被剝下來,與兔腿留了一些連在一起,那光溜溜的兔身還在輕微抽搐。
離得太近了,長安有些止不住地想往后縮,在龔侍衛手上不住地掙扎。
龔侍衛一手將長安的兩只手抓在一起,長安便不住地用腿去踢。
龔侍衛帶著長安離得男孩兒遠了些,對著男孩兒道:“三皇子,這應當是個啞巴,不過,沒聽說驍國宮里有哪個公主是啞巴,可能是怕給皇族蒙羞,故意隱瞞的吧。”
“給皇族蒙羞?”男孩兒呵了一聲,那雙死寂的眼睛掃過長安,“像我一樣么?”
長安被看得抖了兩下
“怕我?”
那男孩兒像是突然對長安突然失去了興趣似的,扭頭欣賞那一片花海去了。
“三皇子,那這人……”
男孩兒看都沒有再看一眼,只揮了揮手,“丟出去。”
龔侍衛遲疑了一下,他覺得這公主雖然是個啞巴,看上去還有點像是傻子,但是就這么丟出去保不準惹出什么事端來。
但是三皇子的話是不能違背的。
“是。”龔侍衛手起刀落,直接打暈了長安,引得男孩兒看了他一眼。
不過顯然,對失去了興趣的東西,是什么結局都不再關心,他只囑咐了一句,“地上的東西別忘了處理干凈。”
又看向跪著的小陸:“別在那兒礙眼了,有時間不如去種幾棵伏瀾花樹。”
小陸得到大赦般起了身,“是,小陸這就去。”
說了要將長安丟出去,怎么丟丟哪里是個技術活。
龔侍衛覺得長安既然看到了他們,就不應該放她活著離開,所以龔侍衛把長安帶到了這片與掖庭相連的湖水邊。
龔侍衛猶豫著要不要在長安的腳上再綁上一塊石頭,可若是這樣的話就太明顯了。
看著被自己一手刀砍暈的長安,龔侍衛覺得這么柔弱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即便醒過來了應該也是游不上來的,這么偏僻無人的地方,更不會有人救她了。
想到此,龔侍衛把長安高高拋起,濺起大片水花,直到親眼看著長安沉下去才走了。
他自然沒有想到,他前腳才走,某個攛掇著長安逃學的人就找到了這里。
談景州弄丟了長安嚇得魂都要飛了,根本顧不得找什么白花啊,藏起來的寶地什么的。
在長安失蹤的這段時間里,他腦補了一大堆長安迷路被餓得奄奄一息啊,鉆到深處遇到猛虎野獸啊什么的。
天知道皇宮里怎么會冒出野獸的。
不過談景州強大的腦補能力還是有用的。
就像現在,他看著這片湖,自然而然地就腦補出了長安掉進湖里,掙扎呼救卻沒人聽到,最后沉入湖底。
就連長安泡發之后的樣子他都想好了。
看著看著就覺得有點不對,岸邊上怎么這么多水,還不是水平線完整的一整條,像是什么東西掉下去濺出來的。
談景州跑到長安沉下那處,盯著湖水猛看,就眼尖地看到很像是長安今天穿的粉色的衣服料子飄在水里。
狠狠地驚了一下。
他已十歲有余,早便學過梟水,當下連外袍都顧不得脫趕緊跳下水。
半晌。
談景州死死地托著長安,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才算是把長安挪回了岸上。
人是救上來了,但是偏偏一點動靜都沒有。
談景州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在長安鼻下探了探,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長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