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其實我一個男生,并不完全能理解芳芳的心情,但我知道原因。
而這個原因神秘而又無法言語,我不相信松體會不到。
他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會對這事一竅不通,或許他只是假裝不知而已。
我也不好言明,更不可能直接去問。
芮雪或許當局者迷,又或許壓根沒往這方面想,這也是我最希望的,帶著我那小心思。
松十分主動的起身去拿紙巾,因為心中的那一絲絲愧疚吧。
我尷尬的跟了上去,一時逗樂也就夠了,總不能一直出丑。
走得太快,倒是有些落網而逃的感覺。
我沒注意,迎頭撞上了松的背,眼睜睜的看著他手中的紙巾滑落。
輕輕的、輕輕的,與大地親密接觸,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就像雪花飄落繼而融化一般,美麗而又遺憾。
我伸在空中的手,一下次停住了:“可惜了,你白拿了。”
松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作,就像木頭一樣,僵持在了那里。
我甚至懷疑自己撞到的不是松。
“嘿嘿,怎么了?”我做了一個十分二逼的動作,在他面前拿手晃了晃,就像是電視劇里要喚醒某人的經典標志。
順著他的眼神,我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緊靠著,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行走。
不,是散步,是甜蜜相處,顯然是一對夫妻,或者至少是情侶。
我嘲笑松:“嘴上不說,心里還是這么誠實。別看了,羨慕人家的話,還不如自己行動呢。”
真佩服自己,居然能說出這么無恥的話,自己怎么不行動呢?膽小的一個人在暗處默默的注視著內心的她。
松一臉愁容,漸漸的轉變成了憤怒,我不知道他生的什么氣!
見我二人徐徐不來,他們三個都圍了過來。
驚訝的,除了松之外,還有芮雪和策。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問題沒有那么簡單。
策的話,震驚了我!
“松,那不是你爸嗎?可那旁邊好像不是……”策沒有說完,但是我們都明白了。
松出身在知識分子世家,父親是高官,母親是大學教授,家境富裕,十分和諧,正是眾人羨慕的高知高干家庭。
我在芮雪的臉上看到了另一種震驚,沒有同情卻混雜著驚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兩人。
對,就是和松一模一樣的震驚!
我有時候想他倆都如此聰明,神情舉止也出奇的一致,相似的背景和家庭,或許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啊!~”芳芳這個反射弧有點長。
我們都沒有說話,盯著那對情侶看了半天,看著他們朝我們走來,隔著櫥窗和幾張桌椅。
“身為父母,怎么能做出如此對不起家人的事!”我本能的脫口而出,這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說的可是松的父親,他站在一旁都沒發話。
近了近了,那個女子溫文爾雅,走路端莊,確實十分美麗,這個姿態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遙遠的人。
52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小時候,我家旁搬來了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比我小兩歲,生日比較卻比我大很多,所以我和她相差了也就1年多。
她們剛搬來我們這里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神不知鬼不覺,就像是雨后的蘑菇,突然冒出來的。
我第一次見小女孩,是在我們的班級上,她是插班生。
放學后,她一路跟著我回到了家里。
原來她是新來的鄰居。
農村里都是這樣,新的鄰居剛到一個地方,總會帶上一些自己做的小吃,主動走訪周邊的鄰居問候,表示請多關照。
她母親帶她到我家的時候,手上那個她們自己做的小兔子包子,里面的餡是淡黃色的,很甜。
我第一次吃。
我和她也算是正式認識了。
我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只記得我們都叫她女娃。每次我和同學玩,都會帶上她。
或許是同情她們女母吧,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父親,所以在外我本能的想要像一個大哥哥一樣,一直守護著她,可到頭來卻每次都是她為我出頭。
我總是倔強的說:“我年紀比你大,我來承擔。”
可她總是樂呵呵的回著:“不在乎大小,我母親不會說我什么,你回去是要挨吳叔叔打的。”
有道理!
我們倆就像是小說中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母親對我也是關愛有加,我稱呼她為余阿姨。
今天我才發現,眼前與松父親走在一起的那個女子,是余阿姨。
對,我不會認錯的,就是余阿姨。
53
不知為何,芮雪一句話都沒講,轉身從另一個門跑了出去,我聽到了她流淚的聲音,那是強壓著又止不住的哭泣聲。
我一時間楞在哪里,不知道該做什么。
芳芳十分生氣,對著松一頓噼里啪啦的臭罵。
我沒太聽清,只是對一句話影響深刻。
“你們的都這么花心,不是好東西!”
對,她罵松,罵我們,也在罵窗戶外松的父親。
就好像受傷的是她,我們對不起她。
話音一落,芳芳就追著芮雪的身影而去。
我主觀的以為這是好事,畢竟沒有和好的人不會同行。
策不知道怎么安慰松,只好一個勁的解釋,或許期間有誤會。在松面前手舞足蹈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小丑,他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可松這樣有主見的人,怎么可能被他所動。
當我想要有所表示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松居然也看著我。
“還不去追?”
我沒聽錯,松讓我去追。
追誰?
我一時沒反應。
策從松的眼神中領悟:“去追芮雪呀!她一個人跑出去你也放心?”
“對!”我突然意識到我錯過了一個絕佳的表現機會,手忙腳亂的抓起一把紙巾跑了出去。
帶著一股勁,我沖出了肯德基的小邊門,視野一下開闊。
站在門口的時候,我的腳卻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茫茫人海,天地間東南西北,我都不知道芮雪傷心了會去哪里。
我甚至不知道芮雪為何傷心。
其實那一刻,我自己都很無助,車來車往,人來人往,或許我們都是匆匆的過客。
人們往往只把真實的情感展現給最信任最親熱的人,而把美好的一面留給一個陌生人。
芮雪和芳芳的逃離,讓我突然明白,或許自己對于芮雪而言,依舊是一個陌生人。
54
我這是典型的慌不擇路,回去是絕對不可能的,東南北三個方向,我只能隨機選擇一個。
一般人受到了挫折,總是會尋找一個平日子最為安全最為溫暖的地方,比如家。但我根本不知道芮雪的家在哪里。
我一路朝著東面而去,那邊是學校的方向,一邊不停的撥打著芮雪的手機,一邊肆無忌憚的呼喊著她的名字。
那三個對我來說如此神圣的名字。平日里我都不敢大聲說,就好像著三個字特別承重。
果不其然,每次都是長時間的毫無回應。
每次都是被周圍的喧囂淹沒,或許根本沒有傳到她的耳朵中。
我帶著疑惑和擔憂,路過一家家商店,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與肯德基的距離越來越遠,我突然打起了退堂鼓,腳下步伐也停了下來。
當悲傷逆流成河的時候,人都是習慣性的躲起來,把那些放肆的哭泣之聲當做十分隱私的秘密,藏起來,生怕別人知道看笑話,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或許壓根芮雪就不想讓我們找到,不想讓我們看到她糟糕的狀態,主動隱匿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不知所錯了。
你困難的時候,你難受的時機,是我最想要幫你,最想給你安慰之時,我的肩膀就是為你而存在。
我內心一直呼喊著:“芮雪,出來吧,這里有一個安全的港灣任你發泄任你嚎啕大哭,我會為你擋去世間繁瑣,抹去污穢濁流,按下靜音。”
可我終究還是在汽車的喇叭聲中,拖著疲憊的腿,游蕩在這城市的街道。
那天晚上,我給芮雪發了短信,打了電話。
短信沒回,電話沒接。
她不愿意,我也不是她最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