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這人在星際強盜里算是半個出名的。

倒不是他真是強盜，而是這人擁有足夠令人望而卻步的精神力，以及嫻熟的戰斗技巧，只要給的錢夠多，他便給誰打兩天工。

像二狗這樣花錢讓他帶兵打仗的也不是沒有，不過都是針對某些不起眼的小星系。

但畢竟積少成多，且裴序從來不是手下留情的人。收了錢，那就把事做絕，這是他的原則。一來二去，附近星系時不時便能聽到裴序的名字了。

別人對他的評價是：禍害。

去了哪兒，那地方要么戰斗，要么失竊。

不過裴序也是最近幾年，像是憑空出現的。有人曾問他“你之前生活在哪”，裴序也總是笑著聳肩。

“誰知道呢。”

忽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序才猛地回過神來。

秦馳越見他走神，不由得皺起眉頭：“我跟你說話呢，你有聽見嗎，大哥——”

“貌似，沒有。你能再說一遍么？”裴序扯了扯嘴角。

“我……”秦馳越要被整吐了，要不是被派來看著這小俘虜，宴會結束后他早就去逍遙快活了，至于在這兒受小俘虜的氣么。“在你做出決定之前，你必須先得在我們基地里待著。知道了嗎？”

“做什么決定？”裴序倒還真沒聽到這人說的話，目光卻是越過他，飄向了他身后并沒有關上的門。“哎呀，誰家的飛行器開這兒來了！”

秦馳越循聲看去，裴序卻一個閃身鉆到他的身后，逃似的往門口跑去。

奈何秦馳越比他反應得要快，腿剛邁開一步，秦馳越就抓住了他的肩膀，輕笑：“你沒睡醒還是我沒睡醒啊？你家飛行器開這房間里來？”

“都說了你跑不了……操！”

秦馳越還在洋洋得意，猛地就察覺到這人順勢抓住了他的手，奮力一拽，便輕輕松松被他來了個過肩摔。

裴序戲謔地笑著，彎下腰拍拍秦馳越的臉：“小屁孩，跟叔叔斗你還得再吃兩年飯。”

話畢，便越過他邁步離開。

秦馳越吃痛，暗暗罵了兩句，卻也沒有追上去。反正算算時間陸景沉應該也過來了，指不定誰斗不過誰。

和想象中的不同，身后并沒有窮追不舍的追兵，也沒有某種特定環境下便自動觸發的機關。

裴序這才松了一口氣，卻忽的察覺到身后傳來的痛感——大概是身體的恢復能力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剛才的一個大動作，估計又是牽扯到了傷口。

“嘶……”

裴序吃痛，沒忍住唏噓一聲。

一只手卻突然伸到了他面前，手指修長，像是一截蔥白。與此同時，有人說：“站得起來嗎？”

裴序掃開陌生人的手，并沒有把目光長時間落在這人的手上，只是強撐著自己直起身，頭也不抬地問：“知道大門在哪嗎，帶我出去。”

“為什么？為什么想出去？”那人問。

裴序這才猛地想起，他是被帶到別人的地盤了，說不定這人還是和休息室里的人是一伙的。于是神色瞬間變得狠厲起來，連這人長什么模樣都沒看清，便拽過那只漂亮的手，順勢一拉，那人失神踉蹌了兩步，裴熾便鉗住他的脖子。

“別廢話，快點。”裴序皺著眉頭，因為傷口的拉扯，話中都帶著幾分顫抖。

“你的傷還沒好吧。”

忽的，裴序的手腕反被抓住，僅僅是一瞬，似雨后新葉的嫩綠色精神力便從這人的指尖處傳出，涓涓流入裴序的體內。

裴序下意識地松了手，對方卻是并沒有停下動作，直到裴序察覺到身體里都充斥著某種暖和的精神力后，他才停下了。

“可能會有不適，明天就好了。”他說。

裴序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治愈型精神力？”

對方微微頷首。

裴序這才注意到這人的樣貌，比他在水晶城見過的人都還要好看幾分。似海水般深藍的眸子，薄唇微抿，即使是不笑也能看到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但也卻并沒有使得這人平易近人。

年紀大概會比他自己都還小一些，即便是被譽為最溫柔的治愈系精神力，但整個人身上莫名的統領氣息卻是讓人不得不對他低下頭了。

“謝謝。”裴序收回思緒，畢竟現在不是讓他發神的時機：“既然幫了忙了，那你能告訴我出口在哪嗎？”

他說了，又壓低聲音，掃了掃周圍：“不瞞你說，剛才有個怪人來告訴我，我已經被人抓了，變成俘虜了。得和他們做個什么交易，他們才肯放我走。”

“嗯，我知道。”

裴序眨眨眼。

“但不是交易，是邀請。”他說，“而且，沒人說過要放你走。”

裴序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忽的，急促的腳步聲就傳來了——是剛才在休息室的人。

秦馳越用余光掃了一眼裴序，而后才看向另一邊的人，道：“指揮官。”

“不是讓你去休息室看著他么。”明顯，陸景沉隱了剛才那副禮貌的態度，微微皺起眉頭。

秦馳越不滿地癟癟嘴，摸了摸自己還疼的后腦勺，小聲抱怨：“這個哥老變態了，我一去他就從床上起來了。正常人傷成那樣，能不在床上躺半個月么……”

這兩人說著話，裴序卻從中聽出了某些事來，捋了捋，下意識地就想拔腿就跑。

夭壽了！這一出門就撞大運，撞人家頭頭上了——

“出基地需要身份識別卡，你有么。”

裴序剛想逃，長得漂亮還是指揮官的小年輕就突然開口了。裴序邁開的腿，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秦馳越收到指揮官的眼神示意，越過兩人離開。

某基地的走廊處，此刻便剩下了好看的指揮官和受了傷的小俘虜。

裴序尷尬得想死，幾次想跑但一想到連門都出不去后，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沉默之中，還是陸景沉先開口，音質像是裹了雪的松林，干凈清澈：“該說的秦馳越大概和你說過了，希望你在對外面世界憧憬的時候，優先考慮自己現在的處境。”

“什么處境？”裴序舔了舔唇角：“打完人還要把人帶回家當牛做馬？沒那么好的事。”

那雙黑眸中隱隱有幾分不悅，應聲道：“M-0220收隊回城的路上，發現帝國倉庫檢測到有人入侵自動報警，下三濫的機甲和嘍啰搬運著能源礦準備逃離，失禮的在哪一方？”

他說著，明明陳述的是事實，卻莫名帶有幾分壓迫。

裴序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嘴上還想著占便宜：“反正你們的能源礦挺多……”雖然說出來是有些喪盡天良。

陸景沉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M……0220，是什么？”裴序問。

那人斜了他一眼，裴序立馬唏噓一聲：“我先考慮自己的處境。請問這位，指揮官。我需要做什么？清潔工還是……先說好，我沒做過飯。”

“也沒怎么打掃過，你們有機器人吧？”

“嗯……我也不能搬運機甲，操作機甲倒是溜得一批……”

聽著他開始在一邊叨叨奇奇怪怪的東西了，陸景沉便道：“我們不需要這些。”

裴序僵了一下：“啊？當牛做馬不做這些，那我……”他捂住胸口，“賣藝不賣身。”

“……”

陸景沉的臉黑了一片，解釋道：“如果你決定留下來，會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反之，如果你……”

“沒有反之，我惜命，我還沒活夠。”裴序打斷他的話，棕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瞬莫名的神色，而后便跟個老賴似的說：“會有工資嗎？”

陸景沉有片刻的懷疑，這人真是他當時看到的模樣嗎，真的沒有眼花么。

“包吃包住的話，沒工資也沒事。”裴序補充道。

陸景沉抿了抿唇，應道：“包吃包住，有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