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的是一個近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朝著黑狗發出噓噓的聲音。

手上端著一個盤，盤里是一些骨頭。

“小黑，你不能再叫了，萬一吵到下面的叔叔阿姨，你就要被媽媽送走了。”

小男孩拍了拍黑狗的腦袋，“慢點吃。”

蘇易看著小孩的背影，感覺姬蕪養著他就像這個小男孩養著黑狗一樣，多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伴。

雖然不愿意把自己放在那個位置，但是這是事實。

“看來我們同病相憐哦，你也沒人要，我也沒人要，”蘇易嘆口氣，轉身下天臺。

小孩等黑狗把骨頭吃了才下來，但是孩子冒冒失失的，就算是樓梯也跑得飛快，蘇易險險側身才不至于讓他才自己身體中穿過去。

“喂完了？”大概是六樓的位置，一個中年女人聽到腳步聲從房間往外看，見是小男孩等他到了跟前接過他手里的盤。

“下樓梯的時候小心一點，萬一摔著怎么辦？”

“媽，弟弟睡著了嗎？”小孩脫了鞋子進屋。

蘇易往房間里看了一眼，里面的陳設很簡單，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放在地上的黃紙包了一半的結婚照。

新郎很熟悉，就是游樂園死去的司機。

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蘇易在門口站了一會，小男孩很懂事，幫著母親做這做那。

“媽，我們真的要回鄉下去？警局那邊說是會繼續查爸爸的事情，不等那邊的消息出來嗎？”

中年女人眼眶已經腫了，看來這幾天眼淚就沒停過，聽小海這么一說，眼淚就出來了。

“等消息，但是先把你們送回老家，”女人摸著小孩的腦袋，“孩子啊，你已經懂事了，但是弟弟還什么都不知道，在外婆家要好好照顧弟弟，媽媽一個人待在這里就可以了。”

丈夫死因未明，也不知道兇手是為什么要殺人，她只能先把孩子送走。

“媽媽你要一個人待在這里？我在這里陪你吧，弟弟他不是還有外公和外婆。”

“不用了，你還是一個小孩子待在這里有什么用？我在這里就好，把行李收拾一下，然后我就送你們到火車站，外公外婆會在老家那邊的火車站接你們，在車上有什么事情找列車員，記住了我的電話沒有？”

“記住了，”小孩報出來一串電話號碼。

蘇易看著這一切，覺得女人的情緒有些不對，但是又看不出是哪里不對。

等小孩進房間收拾，女人背過身抹眼淚，她看著兩人的結婚照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雖然女人擔心兇手會對兩個孩子動手是人之常情，但是蘇易覺得是多余的。

司機在這個城市兢兢業業，應該不會得罪那些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的人，按照警局里的資料來看，他本身也是清清白白，那就不可能是仇殺。

誤殺？阿托品放進水瓶里，司機喝第一口的時間和喝最后一口的時間跨度太大了，兇手的目的應該是很明確的，就是要殺他。

殺人滅口……

如果是殺人滅口，那司機會不會把他知道的透露給家里人？

將兩個案件聯系在一起是周承林的直覺，他到底該不該按著這個思路走？

蘇易有些猶豫，亂七八糟想了一些東西之后，一家三口已經收拾好東西開始出發去火車站了。

最小的弟弟應該只有兩三歲，自從醒來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蘇易腦殼疼，但是離得更近的兩人沒什么反應，應該是已經習慣了。

“能不能讓小孩子別哭了？！”對面的鄰居是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也不出來，猛地敲自己的房間門，“你叫我們整棟樓的人怎么睡覺？”

于是弟弟哭得更慘了。

女人向那個方向鞠躬道歉，哥哥急忙哄著弟弟，他的目光時不時看向天臺，那里有一只他帶不走的小狗。

“火車上不能帶狗，”女人催促，“走吧。”

蘇易遠遠的墜在一家人身后，直到下了樓，三口人和等在樓下的姬蕪打了一個照面。

他們是零點的火車，等到女人回家天差不多已經亮了。

在樓下經過的時候又碰到了昨天傍晚就等在那里的男人，女人朝他笑笑，“等女朋友呢？”

姬蕪垂著眸，并沒有搭理她，盡管身邊的小家伙一直拉他的袖子。

女人也不生氣，回家之后先上了天臺，蘇易看她的狀態有些不放心，跟在她身后上去了。

見到女人提著狗籠子下了樓，在公園里把狗放了出來，“你還是另找一個家吧。”

黑狗跟在女人身后搖尾巴，不愿意離開。

女人由它跟著，在最后一刻關上房門，將黑狗擋在外面。

黑狗叫了幾聲，鄰居家的大哥又開始叫嚷。

蘇易在門口站了一會，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女人應該很愛自己的丈夫，她的難受和傷心都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里面沒有動靜，蘇易心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嚴重，他穿過墻壁進入房間，看到女人躺在床上，地上隨意丟棄一個藥瓶子，那味道很刺鼻，是農藥。

蘇易不由自主往前沖了兩步，然后停下來往樓下跑，見到姬蕪，開始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快快叫救護車！那個女人打算自殺，已經喝下農藥了！快叫救護車，或者馬上送她去醫院。”

姬蕪看他一眼，“沒有手機，沒有交通工具。”

“想辦法，想辦法，找別人，姬蕪，找找別人吧，那么多租客，肯定會有人愿意幫忙的。”

蘇易想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么，最后只看出來了，男人并不愿意。

“這是命。”

“命？！”蘇易聲音拔高，“那根本就是莫須有的東西！！”

“你本應該直接消散，若是沒有你，就沒有人發現她自殺，沒有人發現她就一定會死。”

“可是我發現了，”蘇易想拉著他往樓上跑，但是他根本拉不動男人，因為他不配合，“姬蕪，你救救她。”

“你怎么知道被我發現不是她的命？萬一老天就是想要我救她呢？！”

“神鬼皆滅，現在已經沒有地府了，也就是說，就算你魂魄完全，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你轉世投胎了，現在的你，在五道輪回之外，自己的命數由你自己決定，但是你若是干預別人的命數，因果都會由你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