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太子殿下裝容素淡，墨發隨意的束起，柔順的長發如一道瀑布垂在身后。薄唇緊抿，蒼白如紙，眉眼間自成一片沉郁。一身嫩青華袍，竟有幾分出塵脫俗，在這位殿下的身上，絲毫看不到對于權力的欲望，渾身上下都好像被一種頹廢的氣質所籠罩。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皇兄。”司空泠說著就要跪下去行禮拜見皇帝，只是那小身板都似乎有幾分站不穩，看得人搖搖欲墜，就要往旁邊倒去了似的。

皇上旁邊站著的那位，是大皇子。

“皇兒既有傷在身，便不必多禮，起來吧。”在司空泠那頭馬上就要磕下去了的時候，皇帝出聲打住了。

司空泠心想，這皇帝也算是有點良心，只不過到底是不是只是表面良心，這可就說不準了。

“兒臣謝父皇。”司空泠重新站了起來。

旁邊司空卓朝著司空泠禮數周到的行了個作揖禮，溫柔儒雅如斯，一如既往的周到，司空泠也客客氣氣也回了個。

“皇兒身體恢復的怎么樣？前幾天聽說還不能下床，今天看這樣子，是沒什么大礙了吧。”皇帝的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他到底想表達些什么或者暗示些什么。

“回父皇，托父皇的福，兒臣這些日子傷在慢慢的恢復，今日剛勉強能下床，便想著來見過父皇，還記得那日父皇特地來東宮看望兒臣時，實在是身體不便，沒能盡到禮數，今日也特來向父皇賠罪。”

在自己的力量沒辦法和皇權所抗衡時，司空泠選擇加入蕓蕓眾生，成為皇帝暫時的舔狗，步步為營，舔狗舔到最后，說不定什么都有了。

皇帝聽了司空泠的話，相比一開始有些淡漠，此時可謂龍顏大悅。

司空泠知道自己這番話是說對了，心里更加堅定了現在的方針。

要臉和要命，司空泠選擇后者。

“不礙事，朕怎么會怪罪你呢，皇兒身體無恙就好。”皇帝竟然難得的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意的關愛神色，也不知是真是假。

“兒臣冒昧來拜見父皇，卻沒想到皇兄也在此處，多有打擾，還望父皇恕罪，兒臣暫且退下，兒臣告退。”司空泠顫悠悠的行了個禮，臉色蒼白如紙，好像出來溜達這么一會兒就耗費了她休養這么久才有的元氣。

皇帝沒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無礙，又漫不經心似的側眸看了一眼站在旁邊司空卓。

大皇子見狀知道自己也該走了，畢竟過來找皇帝要說的事也已經說完了，再留下去也是不合情理的。

“父皇，太子殿下身體方有所好轉，兒臣便也先行告退，順路送一送皇弟，父皇不必擔心。”

司空卓的聲音是帶些溫柔的，就如他人一樣，聽起來讓人如沐春風，他說話周到，絲毫不會讓旁人覺得突兀，就例如這個“順路”二字，在司空泠聽來，真是原本不順路也要順路了。

“卓兒有心了，那便送太子回去吧，身體剛好，還是要再多休養休養才好。”

…

路上，二人相對無言。

原本是要坐轎子的，但是司空泠有些時日沒有回皇宮，想著說走一走看一看，便以“太醫說要適當走動走動，畢竟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身體都有些僵硬了，再者要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有利于身體健康，最后是如果走累了再坐轎子也不遲”這一系列的理由說服了她那位大皇兄，兩人并肩而行。

但氣氛卻莫名的尷尬，司空泠也沒辦法把人給支開，畢竟這也算是大皇子答應皇帝的事。

雖然不是個什么大事，但司空卓做事向來周到，心思縝密，怎么會允許自己有任何的污點或是把柄呢，要是真半路走了，萬一這事兒被太子給提一嘴，又是不妥。

司空卓作為大皇子，作為皇兄，當真是挑不得什么錯處出來。

也許是也因為這身份，司空卓覺得自己需要成熟穩重，不過也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卻老是愛穿著一身青衫，花飾也不過多的繁華，在這皇宮中，甚至可以說有些樸素了，好在他本人那溫柔儒雅的氣質倒也撐得起，不會顯得老氣橫秋，反倒有些相搭。

“皇兄…”

“太子…”

原本靜默著的御花園，兩人并肩默默走著，忽然又這么巧的同時開了口，像是也都糾結了很久，決定打破這沉默的氛圍。

“皇兄你先說吧。”司空泠充分發揮孔融讓梨的精神，決定讓大的先開口，畢竟她自己也是不要說什么有營養的話。

司空卓聽到這話，像是愣了愣，但很快就收斂好了神色，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異樣，那近乎完美的面孔，不曾有任何裂紋。

“也沒什么，就是有些感嘆太子殿下這一遭，著實驚險，好在現在也算安然無恙，大家也都放心了。”司空卓一派兄長的口吻，眼神中也不無擔憂的神色。

“多謝皇兄關心，只要在休養個一段時間，應當就沒什么大礙了。”

司空泠有些不知道那個“安然無恙”有些個什么意思，自己明明表現的那么虛弱，總不可能是臉上的妝容有些浮粉讓他有了什么微妙的想法吧，明明自己現在就是個虛弱的人啊，一點也不安然無恙好吧？或者說他就是試探一下，也或者對于司空泠，命還在，就算是安然無恙了。

司空卓的話，不細品還好，一細品就覺得像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溫溫吞吞的，卻好像隨時能爆發出些什么。

不管怎么樣，司空泠只得是再拖延拖延，說自己還得多休養一番。

“只是…”司空卓頓了頓，“好像太子殿下自從遇刺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人倒是與先前有些不同了。”畢竟，要是放在原來，這位太子殿下，可不會對他像現在這般客套，估摸著早該甩臉了。

畢竟在這皇宮里，最好欺負的人是那位質子，其次，在眾皇子中，對司空泠來說第二好欺負的人，就是他這位溫柔的像是沒脾氣一樣的皇長兄了。其他的，欺軟怕硬的司空泠可不敢隨便對上。

司空卓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看著司空泠，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