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鐘類面色如常，安素然和關小琴被這樣一摸頭，立刻發出了「嘿嘿」的傻笑聲，低垂的面龐也涌出一臉花癡相。
蘇儀一度覺得場面有些好笑，就像是寵溺后輩的老人在夸獎小孩子。
「好了，我有話要對蘇儀說，你們先下去吧。」
「是。」所有人應諾，于是三名弟子和兩名抱著琵琶的婢女就此退下。
院中只剩下蘇儀和小女孩二人。
后者開始圍著蘇儀繞圈，視線在他渾身上下游走，一邊轉，一邊還嘟囔著「噢噢」的聲音，好似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
「那個……」蘇儀被盯得有些發毛，便開啟話題道，「學生蘇儀，敢問峰主的名諱是？」
小女孩這才收回目光，走到院中唯一的石桌旁，在石凳上坐下。
這樣一來，連腳都夠不著地面的她就更顯得小只了。
「本宮沒有名字，不過，很久以前大家都叫我『傾界月火』，從今往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樣稱呼師尊，或者叫月火老師。」她淡淡一笑道。
「那么，月火老師。」蘇儀選了個自己叫起來順口的稱呼，便問，「學生收了您的邀請函，就全速升到了七階，趕來拜晤，敢問之后該怎么安排？」
「別著急嘛，小儀，坐。」
蘇儀依言在她對面坐下。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頭和肩，火色長發披肩，襯得她像是一團火球。
很快有婢女為兩人上了茶。
月火開始問蘇儀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就比如說平時吃什么、一次要睡多久、讀書有沒有感到無趣、和家里人的關系、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等等，都是家常閑聊，口吻親切得如同久別重逢的自家人一般。
蘇儀也一一回答。
當聽到蘇儀的一頓飯量是常人的好幾倍時，月火竟然驚嘆起來，嘖嘖稱奇。
而當聽聞吳郡的變故、祖父失蹤、先任老師發瘋、同院遇害時，月火便目露哀切之色，拼命撐起嬌小的身子，伸出手摸了摸蘇儀的頭。
被小女孩模樣的人摸頭安慰，這感覺真的很奇特。
雖然蘇儀知道，月火老師的年齡絕不止表面看上去那樣小。
但姑且還是別問了吧。
重新坐回去時，月火鄭重說道：「在危險橫行的凡間混跡，一直以來你辛苦了，從此往后就由本宮來保護你，盡管安心修煉吧。」
「多謝月火老師。」蘇儀也真心道謝。
隨后月火從石凳跳到地上，招呼蘇儀跟上來。
蘇儀跟著她走過幾條走廊，穿過架設在池塘上的小橋，來到后院竹林的兩塊厚重的方形石碑之前。
「小儀，既然你選了月華峰，本宮自然要對你傾囊相授，這兩塊傳承石碑，便記錄著月華峰主修和輔修的兩門功法——五火決，和九地行。」
蘇儀抬頭望去，兩塊碑都有五六米高，通體漆黑，其上用篆文密密麻麻刻著一兩千字，稍加辨認，他便認出了這是《孫子兵法》的火攻篇和九地篇。
主要是他對「五火之變」這四個篆體字很熟悉。
五火決，恰巧就包含了這四個字，只不過，碑上的字型更加深厚凝重。
蘇儀感到不解，便問道：「月火老師，學生在山下學武，都是領了圣刻印在身上，然后誦讀理解經文，經由圣刻的幫助提升功法，然而圣刻不過幾個字而已，現在難道是要把整篇經文往身上刻？」
這樣一來，怕是寫滿全身都不夠啊。
「嘻嘻，害怕了？」月火輕笑一陣，便搖頭道，「開玩笑的，放心吧，雖然是要求你領受圣刻，但釀酒山莊的圣刻不是刻在身上，而是刻在心里。」
「是概念上的心里，還是現實意義的心里？」蘇儀小心翼翼問。
「一半一半。」月火說，「這兩塊碑相當于是原典的投影，站在這下面，你只要能完全記住這上面的內容和字型，就能在心臟上印下圣刻，嘻嘻，方便吧？」
「確實，很方便。」蘇儀點頭，又問，「其實不瞞您說，學生在山下就已經學會了五火之變這門功法，如果再學五火決，會變得怎么樣？」
「另辟蹊徑，不會沖突。」月火答道，「山下功法，之所以圣刻都是幾個字，是因為它們都是殘缺的，你運功生個火試試？」
蘇儀依言，在手掌心生起一簇火焰，并未動用兩個特效。
微風拂過，內芯橙黃、外圍赤黑的火焰如波浪一般騰升著，是幾乎所有人都認識的明火。
月火視之，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掌心向上，伸出小巧細膩的右手。
在蘇儀震驚的目光中，她的五根指頭竟燃起五種不同顏色的火焰！
殷紅如血的赤色火焰﹔
蒼茫似海的藍色火焰﹔
美艷若蘭的紫色火焰﹔
錦翠似山的青色火焰﹔
深邃如淵的黑色火焰。
「這是……」蘇儀不自覺喃喃起來，他生來還是第一次為一件事感到這般震撼。
這五道火焰將月火美麗的容顏映照得更加妖嬈夢幻。
五火雖小，但卻各自彌漫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動，有生以來，蘇儀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危險與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雖然他如今的火焰抗性已經相當高了，但恐怕只要接觸到五道火焰的任何之一，都會瞬間被燒成灰吧。
這些火焰的威能就是這么強大。
「小儀啊，本宮想來，你修習的五火之變，應該就是五火決的殘缺部分了，所以才只能催生出尋常的火焰。」月火伸手接過蘇儀掌中的火焰，把玩起來。
后者接觸到其他火焰，瞬間被撕成碎片，熄滅了。
她又說：「這五火之變之殘缺，已經變成另一種功法了，所以，你修習五火決不會有任何障礙，但是需要重新開始。」
「我明白了。」蘇儀點點頭。
他望向石碑，心中悸動不止。
難怪大家都說，只有拜入釀酒山莊，才能得到兵學派的完整傳承。
他之前學習的那些殘缺功法，和這兩塊石碑所記錄的完整傳承比起來，恐怕連泰山前的螻蟻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