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楚臨云,哪怕只是想想,都罪該萬死!
一句話,說得狠厲無二,這樣的直白,這樣的護短,也情深入了骨。
在這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的夜晚,不住的回旋,將死寂的心震撼得狂跳不止。
楚臨云背光而立,面色隱藏在無邊的夜色里,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但饒是看不見,也能覺察出他落在蘇隱身上的視線,從蘇隱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開始開始,直到最后。
他親眼看著蘇隱劍起劍落,于須臾間連取數人的項上人頭,陰狠如羅剎。也親眼看著這個造下一件又一件殺孽的女子一步步走向他,最終在離他一寸的地方卻步。
聽她語氣平和的說,“禍是我惹出來的,我會負責到底。”
今日能殺一百,往后便能殺一千!
凡是與他為敵的,她定會殺他個片甲不留。
而這一切,她都歸結于她惹出禍端的善后,表明是為了自己,并不像之前那樣,滿口的為了他如何如何。
她說,“你不必刻意疏遠我。你既厭煩,我也不會再成為你的困擾?!?/p>
拿得起,放得下,是她一貫的作風。
說不糾纏他,也不是說說而已。
同行的這一路以來,她已經擺正了姿態。
還記得不久之前,他們從瑾臨城運糧出來,也是同行,那時候的蘇隱可不安分,時而給他送碗熱茶,時而給他端份點心。天冷加衣,夜涼生火,沿途無趣需得人陪著說話散心……能想到的說辭她都說了個遍,左不過湊近他幾分。
但這一路以來,自打她追上他卻得了他冷臉之后,她便只是安靜的跟在隊伍的最后。
一不惹事,二不生非,不看他,不擾他,安靜得宛若不存在,當真如一個結伴而行的陌生人。
“真的只是護你周全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等到我將自己闖下的禍處理好,我就走。屆時,你走你的路,我行我的道,互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誰又認得誰?!?/p>
蘇隱每多說一句,楚臨云握著長劍的那只手便緊一分。
終于,長劍被狠狠的摜下,刺入土中三分。
劍身顫抖,噔噔作響。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迅速伸出,扣住了即將轉身離去的蘇隱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下一片純白的袖角,作勢要纏上蘇隱纖細得仿佛一折就能斷的手臂。
就在即將覆上的剎那……
“用不著?!碧K隱抽出手,往后退一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說,“我既敢出面,就不怕葬身于此,再說,這是我欠你的不是嗎?”
這作態,是真要同楚臨云劃清界限了的。
言行舉止,莫不是排斥冷漠,就差說出一句“你以為你是誰,有何資格動我一個手指頭”……
眼見著血越流越多,而蘇隱沒有半分在意也斷然不會包扎的模樣,楚臨云抿緊了薄唇,沙啞著聲音問,“你想要我如何?”
“簡單。”
就只是想要他一門心思待她,想要他目之所及心之所向皆是她。
想要他從今以后,他的身邊只能有她,他身邊之人,只能是她。
能嗎?
可以嗎?
愿意嗎?
“好!”楚臨云思忖過后,鄭重的點了頭。
從今往后,他接納她,滿眼滿心都只裝她。
如此,可以了嗎?
蘇隱笑了起來,“自然是可以了。”
“過來?!背R云淡然道。
蘇隱輕笑一聲,主動走回到楚臨云面前,將受傷的手臂遞了過去。
楚臨云握著皓腕,抬起衣袖,將手臂上的鮮血一點一點擦去。
傷口很深,應當是之前被人偷襲時以手作擋傷的,好在只是皮肉傷,并未傷及筋骨。
確認無虞,楚臨云這才動手包扎,動作輕而軟。
冷冽褪去,又成了最初的那個楚臨云。
“你氣性真大。”蘇隱鼻子里哼了一聲,忍不住控訴,“我不過是說了句無傷大雅的謊話,你便毫不猶豫的扔下我走了,我腆著臉追過來,你依舊冷言冷語,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臨哥哥,你心眼好小?!?/p>
蘇隱說的,是那塊令牌。
令牌是太子的,如假包換,蘇隱說是假的,便是撒謊。
可這事兒,蘇隱可以解釋。
“太子的令牌,有用是真,燙手也是真,我知你忌憚這些得很,最不愿我同權勢扯上關系,之所以說謊,也是怕你不高興嘛。”
哪里想到,那謊言不中用,一眼就被識破了,還激得某人七竅生煙,連夜就走。
“以后不了。”蘇隱承諾,“哪怕殺了人放了火,在你跟前,我也老老實實承認。”
順勢豎起三個手指頭,認真道,“我發誓,真的!”
楚臨云嗯了一聲,垂著眼簾,繼續給蘇隱包扎,等到包扎好了,才抬手撥開蘇隱的面紗,看著蘇隱眼睛里染上的笑意,頭一次伸出手,撫上那雙總也看不到底的眸子。
“你答應我的,可得好生記著?!碧K隱笑著說,“你若負我,我定親手殺了你!”
一如她的眸子,說的話也是亦真亦假。
楚臨云凝眸釋然,終是無奈的扯了唇角。
他說,“好!”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蘇隱鮮紅的兩片薄唇。
又快又恨的將楚臨云的呼吸堵在唇齒間,輾轉啃噬,恨不能將楚臨云拆了入腹。
含含糊糊間,聽見了楚臨云的聲音,蘇隱并未糾結楚臨云說什么,她點頭,直說,“好啊?!?/p>
笑頰粲然,越笑越烈。回答得既漫不經心,又斬釘截鐵。
不論楚臨云說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