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緒深藏于目光之中，常人難以察覺，即便是對周圍人情緒變化感知極為敏銳的楚明溪，也差點忽略。

麥倫或許不知道楚明溪的身份，但他一定有著極強的感知能力，能在短時間內從茫茫人海中識別出可能存在的對手，然后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付出行動，從而達成那不為人知的目的。

楚明溪在進入千機閣之前，便已經知道，這禁書丟失的事情絕不會如此輕易結束，如今看來，情況或許遠比自己預想的要復雜。

這樣的眼神，沒有輕蔑的惡意，也沒有充滿算計的敵意，卻讓人始終覺得芒刺在背。

關于那塊令牌，麥倫給出的答案與遲承稷差不多，先是認定這的確是鬼門的令牌，隨后給出解釋，說鬼門被滅的那一年自己已經記事了。西特王和王后聽到消息，也在特爾西特國內開展了大范圍搜查，抓住了不少鬼門余孽，因此他能認得這令牌。

解開心中的困惑，楚明溪向兩人道謝，遲承稷向麥倫告辭，和楚明溪一起離開。

楚明溪往回走的路上，在心中默默盤算下一步該怎么走，如今已確認白慕雅是鬼門的人，只是還不能確認白慕雅是真心投靠自己，還是根本就沒有背叛鬼門，所謂想要脫離鬼門只是為了迷惑自己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她想得入神，旁邊遲承稷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著話，她分出一點心去回應。回復的話看似溫柔有禮貌，讓人挑不出錯處，遲承稷偏過頭，看見她略顯嚴肅的神色和微微蹙起的眉頭，他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楚明溪，語調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你放心，無論有怎樣的困難，都一定能解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

這樣的話，遲承稷說過很多次，也聽到過很多次。除卻親人之間的相互安慰，在大多數他與世家子弟和朝廷官員交談時候，這只是一句響亮的客套話，說出這話的人沒有多少真心，聽到的人也從不往心里去。

只是這一回，這話中難得多了幾分真心。

遲承稷看見楚明溪露出了眼熟的感激的表情，接下來的一切都與以往的經歷相似，楚明溪歡天喜地地表示感謝，眉眼彎彎如新月，嘴角的笑容是甜的，聲音是雀躍的。

遲承稷透過這看似真誠的表象，看到了背后的現實：兩人之間，其實并不算十分相熟，仍然有著一段距離。

不知為何，他想要縮短這距離，下意識地希望能和楚明溪一起再走一段路。

然而，他們現在已經快要走到花園，也是千機閣弟子最常去的地方，在禁書被盜這個緊要的時候，若是被旁人看到他們在一起說話，或許他們結盟一事也會隨之暴露。

遲承稷想要說些告別的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想了一會兒，眼看楚明溪先他一步開始說話，靜靜地等她說完，再次保證：“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難，我一定會幫你的。”

話音未落，遲承稷意識到楚明溪或許會因為自己這一句話起疑心，連忙補充：“禁書丟失這件事，事關重大，只有我們互幫互助，才能早日達成個字的目的。”

遲承稷看著楚明溪的目光從疑惑到了然，暗暗地松了口氣。

楚明溪說了一聲“多謝”之后，兩人沉默地站著，誰也沒有說話，楚明溪仍在想事情，遲承稷則是悄悄偏過頭，小心地看著低頭沉思的楚明溪，沒有出聲，也沒有離開，就只是靜靜地站著。

在一片寂靜之中，遲承稷的眼神忽然凌厲起來，周身的氣度一瞬間完成了從樂觀有活力到謹慎穩重的轉變。

他死死盯著不遠處草叢的某一個方向，悄悄對楚明溪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