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高斜,魏都蓋滿了白皚皚的雪,百姓們都閉門入睡了,街上靜無人聲。
齊志摟著小妾在屋里睡得正香,門外忽地閃過幾道黑影,守在院內的侍衛倒作一地。
沒隔多久,門扉悄然打開,欣長的身影踏進屋內,朝著嫣紅羅帳走去。
為首的人衣衫白凈,尋了太師椅坐定,跟在后面的三個人一齊圍過去,掀開羅帳就把美夢中的兩人擒住。
“你們是誰?你們想干什么?”齊志被人反剪胳膊,驚恐地瞪大雙眼,話剛說完就被堵了嘴。
余光瞥見一襲白影,他腦中猛地一驚,扭過頭看去,只見白衣人款款端坐,神態甚是悠然輕松,眉眼春情泛濫,眼中卻是寒霜凜冽,不能輕易直視。
押著齊志的壯漢用手臂捆住他的脖頸,正要扭斷,白衣人略微抬手阻止了他。
“季瑋姒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桎梏齊志的正是張全,有了陸三前車之鑒,他不再輕易相信季瑋姒,“外面到處都是官兵,你是不是想拖延時間,聯合這狗賊殺我們?”
季瑋姒輕描淡寫地看張全一眼,不緊不慢道,“殺一個人多容易,他若想活命,也不是不可以。”
張全一聽,立刻翻臉,揮刀指著季瑋姒鼻尖,“老子告訴你,今兒不是齊志死,就是你亡!”
“急什么?”季瑋姒伸指撥開刀刃,拂拂衣袖起身走向齊志,在齊志充滿希冀的眼神中,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把手指寬的小匕首,狎昵地看著張全,“一炷香時間,幫他把肚子里的東西都掏干凈。”
張全盯著小匕首,想到這把匕首待會可能發生的作用,瞳孔不禁發顫。
他咽下唾沫,眼神忌憚,“果然是蛇蝎美人。”
季瑋姒拿匕首比著齊志的臉頰,聞言,眸子微微一彎,皓如星辰,“多謝謬贊。”
......
天邊泛白時,城郊小溪潺潺流動,本是清澈的溪水,直到一把匕首拋進溪內,冰冷的水瞬間被染紅。
季瑋姒蹲在溪邊,把手泡在冬日涼溪中,膚色異常蒼白,透著冷寒的質感。
他仿佛失去了感知溫度的能力,一遍又一遍擦洗雙手,黑緞般的長發從肩頭滑落,發尾隨風輕拂。
身后傳來腳步聲,搓手動作一頓,看到水面倒映出來的人影,季瑋姒斂住眼中的凌厲,雙手撐住溪底的石頭,任由冰冷的水覆在手背上。
來者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他在身后立了一會兒,輕嘆一聲,繼而在季瑋姒身邊蹲下,從懷里摸出一塊繡著紫羅蘭的方帕,撈起季瑋姒的手,耐心細致地拭去水珠。
季瑋姒沒想到他會跟過來,想起昨晚在齊志身上施加的手段,再看看眼前美得毫無瑕疵的男人,他忽然生出一絲玷污玉石的罪惡感。
這么殘忍血腥的他,顧九昭會不會反感,會不會收回他一時興起的喜愛?
是的,季瑋姒知道顧九昭喜歡他,但他只當顧九昭是一時興起,畢竟他是顧家的世子,注定是要為顧家傳宗接代的,不可能會跟男人...
思及此處,季瑋姒有些自卑,心里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垂低眼睫,刻意藏住眼中的情緒。
顧九昭擦干了季瑋姒的手,并沒有放開,反而暖暖地攏住掌心冷如冰塊的手,沉沉地說,“外面的水太冷,以后手若是臟了就來找我,我給你燒熱水。”
季瑋姒一愣,啞然片刻,喉嚨里滾出的聲音竟比常日低啞,“顧九昭,你不覺得自己看錯人了么?”
“我愿意寵你,但不是毫無底線。”
顧九昭把手帕揣進懷里,從水中拾起匕首,一并沒收,手覆在季瑋姒頭頂,輕輕揉兩下,“除夕快樂。”
說完,顧九昭起身就走。
季瑋姒望著他的背影,嘴唇囁嚅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堆著滿腹話語,卻無從說起。
齊志一死,玉蘭佩一丟,顧九昭的年節估計就要在牢獄里度過了。
是他親手把顧九昭送進去的。
但顧九昭不僅沒有怪他,還希望他除夕過得愉快...
可他現在是一分高興都喚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