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山匪性情乖戾,太子殿下落到他們手中性命堪憂,太子乃是國祚根本,還望陛下盡快出兵!”
云齊修率領眾文官跪坐一地,余音繞梁不絕,承德帝站在上首,神情不明地看著滿地文臣,不知所想如何。
須臾,承德帝看向另一邊林立的武官,驚險的刺殺剛剛過去,這群武官大多受了傷,能率兵攻山的人選寥寥無幾,若論起行軍打仗,顧家世子是最理想的選擇,只是顧九昭仍為戴罪之身,不便讓他領兵。
唐知秋見帝王猶豫,主動出列,“吾兒唐端可出戰。”
站在賊人前側的唐端旋即走至殿中,“微臣定當竭盡所能救出太子殿下!”
唐家手握魏都過半的兵力,承德帝一直有所忌憚,倘若此次真讓唐家救出太子,他日論功行賞,唐家勢力定會位列諸門閥世家之首,是以他還得稍加斟酌。
顧九昭深知承德帝心里打的算盤,帝王慣用權衡之術,很顯然唐家對承德帝的威脅比顧家還大,這就促使帝王遲遲不肯松口,此時他若出去應戰定能讓帝王答應。
“陛下,請讓微臣一試。”顧九昭卡準時機自薦。
他一出口,御史臺那群文官立即出言反對,殿中人聲鼎沸,皆是反駁之聲。
承德帝尚在衡量,指尖扣著桌面,緘默不語。
最后還是云齊修先沉不住氣,拂袖跪至殿中,“陛下,皇后為著太子安危已經陷入昏迷,切勿再讓太子出事了,顧家世子雖陷害太子之嫌疑,但如今真相不明,不能排除他人陷害,陛下不妨讓他試一試,若他真能為太子奮不顧身,嫌疑則不攻自破。”
文官之首都發話了,其他臣子自是沒有異議。
承德帝逆著燈光,臉色埋在暗影里,他陰沉地掃過一個個唯云齊修馬首是瞻的文臣,手緊緊扣住扶手,卻沒有明顯地表露出心里的忌恨。
他雖為皇帝,卻沒有一呼百應的威風,魏都太多壓制他的勢力,叫他日夜輾轉難眠,恨不得當即下令處死這群妨礙他的臣子,可是他目前掌兵太少,空有皇帝之名,不能隨心所欲。
“顧九昭,唐端,你二人領八百羽林衛前去營救太子。”承德帝最終還是妥協了。
顧九昭和唐端雙雙領命,一齊退出大殿。
“襄世子手段高明,是唐端小看了。”
夜色籠罩著狹窄的山路,唐端與顧九昭并駕齊驅,精銳的衛兵隊伍疾馳在山間,匆匆碌碌間,唐端忍不住出言譏諷,然顧九昭一臉正色,竟是看不出半分做戲的端倪。
“唐將軍不必敵視本世子,唐家跟顧家都是守的都是齊魏,甭在自個兒窩里斗,叫邊疆城外那群虎視眈眈的異族部落看了笑話。”
言罷,顧九昭揮臂甩鞭,驅策著疾風先行一步。
太子的死活與他無關,要不是阿姒在山寨里,他顧九昭還懶得耍心機淌這趟渾水。
山寨里的匪徒早就料到朝廷會派兵攻山,提前在路上設了許多陷阱,顧九昭單槍匹馬闖進包圍圈里,憑借書中的描述,他十分熟悉這群匪徒慣用的伎倆,輕輕松松地就躲過去了。
他找了一處僻靜地把疾風拴好,甩掉唐端后,他獨自行動會比較方便,等會兒唐端興師動眾攻山勢必有一場血戰,匪徒終究是雜牌兵,打不過肯定會拿人命做威脅籌碼,未免傷到阿姒,他必須在攻山之前探聽到阿姒的下落。
山寨燈火通明,四周都加強了防備,每座燈架都安排了兩人站崗,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在暗處藏了不少的匪徒,正等著唐端那蠻子領人上山挨揍。
顧九昭蹲身在昏暗角落,翻墻的一刻,山寨大門忽然騷動起來,他貼著墻移到邊緣,探出視線,只見一個匪徒捂著身前的箭傷踉踉蹌蹌跑到木門前,“開門,老子是張全!”
這家伙他見過,刺殺皇帝時下手最狠的那位,看來唐端沒把人抓全,還漏了一條魚回來通風報信。
顧九昭心下一沉,又看到一人急急忙忙出了寨子扶住張全,“成功了沒?”
張全失聲痛哭,噗咚一聲跪下去,“俺對不起諸位兄弟,對不起大當家的,本來是要成功的,誰想半路出來一個顧九昭救了狗皇帝!”
陳釗把人拉起來,惱怒地淬了一口唾沫,拔出腰間的大刀,痛罵道,“老子就知道季瑋姒不安好心,他娘的騙老子,說什么把顧九昭關進刑部大獄了,老子信他娘的鬼!”
“大當家的,朝廷的兵離寨子還有三里地,路上的陷阱快要支撐不住了。”一個小弟驚慌大喊。
陳釗面色刷地閃過一絲慘白,怒火飆升三丈,“行啊,季瑋姒聯合朝廷出賣老子,老子今兒活不了,也要刮了他跟廢物太子!”
看著陳釗提刀進去,顧九昭不做猶豫,飛快翻墻潛入寨子,遠遠地跟在陳釗等人身后。
一行人走到寨子里最偏僻的柴房里,陳釗一腳把門踹開,光亮照進屋子,白衣人孱弱地靠在墻腳,臉上毫無血色,就連唇瓣都是蒼白的。
“季瑋姒你是不是跟顧九昭合謀好了算計老子?”陳釗把刀架在季瑋姒纖細的脖頸邊,憤聲質問。
季瑋姒動了動眼皮,睫梢綴著薄薄的寒霜,全身上下冷得跟冰塊一樣,他體質不好,寒冬臘月地關在柴房里大半夜,幼年留下來的病根子讓寒氣輕易侵入他體內,此時的意識已經有些迷糊了。
陳釗見他久久沒有應答,粗糲的手掌狠狠卡住他的脖頸,看著漂亮的臉蛋緩緩浮現出不健康的紅暈,陳釗眼中的嗜血因子更加興奮,手上力道逐漸加大。
他一門心思撲在季瑋姒身上,沒留意到守門的小弟逐個倒下,當黑影出現在墻壁上,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一轉頭就被后來者卡住脖子,眼前一花,瞬間轉換了角色,被人卡著脖子釘在墻上,腳尖離地,呼吸越發艱難。
“你他媽活膩歪了,我的男人你他媽都敢碰?”
陳釗驚恐地瞪圓眼睛,“顧、顧九昭,你不是...”
顧九昭冷笑,眼中殺機畢露,將陳釗掄到地上,一腳將其踹到墻角。
這一腳踹得及其用力,完全使出了十層內力,陳釗后背撞到墻壁,砰地一聲悶響,墻壁出現了醒目的裂紋。
陳釗歪坐在地上,嘴里不斷咳出血,五臟六腑都被踹錯位了,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
顧九昭看都不看他一眼,冷著眉目脫下衣袍裹住季瑋姒,觸碰到男人冰涼的臉,顧九昭表情更加陰冷,“早先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叫你不要低估這群狗娘養的,你就是不聽,你他媽就活該被關在這里!”
雖是這么說,顧九昭心里還是疼得緊,俯身把人抱進懷里,用溫暖的胸膛裹住冰冷的人。
季瑋姒在他懷里不停地打著冷顫,嘴依舊很硬,“襄世子大可不必救我,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別忘了,是我把你送進大獄的,你應該報復我。”
都到這時候了季瑋姒還說話刺他的心,不由分說,顧九昭直接爆了粗口,“我報你麻痹!”
季瑋姒,“......”
隔了一會兒,季瑋姒自嘲道,“我的親人都死完了,你只能找我報仇。”
顯然這個古代人聽不懂現代臟話。
顧九昭又好氣又好笑,把人托抱起來,“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吵架,先送你出去,改明兒再好好教育你。”
季瑋姒軟綿綿地蜷縮在顧九昭臂彎里,故意使壞似的,冰涼的雙手直接伸進顧九昭衣領里,貼著他散發著體溫的胸膛,危急時刻還有心情撩撥他,“世子爺,阿姒這副長相讓你滿意嗎?”
顧九昭黑著臉,“你給我閉嘴,存點體力,晚上還要趕路。”
季瑋姒卻不聽,伏到顧九昭耳畔,聲音低沉暗啞,“世子爺厲害,阿姒本來想賴掉那日的賭約,可是今晚的世子爺格外合我胃口,想必睡起來也極為舒服,不妨我改日造訪貴舍,讓我試一試世子爺的溫度?”
顧九昭足下一頓,瞇著桃花眼凝視季瑋姒,克制地咬著字警告,“你腦袋被凍壞了吧,再他媽說話撩撥我,今晚你也不必張嘴了。”
季瑋姒似乎被嚇到了,不再說話,乖巧地任由顧九昭抱他出寨子。
顧九昭帶著他找到拴疾風的地方,把人放下,“你待在這里別亂跑,等我處理完山匪再帶你回去。”
季瑋姒忽然薄涼地笑了,陰陽怪氣地開口,“怎么?你擔心太子?”
顧九昭說,“太子是國祚根本,他出事必然掀起軒然大波,屆時朝中勢力動蕩,魏都將無安寧日。”
季瑋姒撫著疾風的鬃毛,聞言只是不明地笑出聲,“當然,世子只要救出太子,他日論功行賞,承德帝指不定會把左監門衛還給世子。不僅如此,太子殿下也會記著你的恩情,世子爺博愛,只是別去禍害太子了。人家是皇親貴族,將來要繼承大統,你惹不起的。”
顧九昭沒時間繼續聽季瑋姒跟他怪腔怪調,忍著口吐芬芳的念頭,擦亮橫刀就走了。
季瑋姒看著他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眸中墨色越來越深,如同吸人骨髓的深淵,黑到讓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