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火燒卷宗的是一名瘦小的太監(jiān),名為文淵,顧九昭聽到這個名字就大概猜測到指使他的人是誰了。
原著中郭甄為討太子歡心,有意收買了宮中太監(jiān),因為官職不高,只能尋些品級底的太監(jiān)當探子,文淵是其中最賣力的狗腿子,幾乎對郭甄言聽必行。
他只當郭甄氣性浮躁,晾些時日等郭甄受不住心虛,再推波助瀾一番,郭甄必然會暗中動手腳,不想這郭甄比他想象中更加沒用,不過幾日功夫就沉不住氣。
也罷,反正此次郭甄逃不過,只要達成目的就好,過程如何不重要。
如他所料,文淵經不住拷問,很快便供出了郭甄。
承德帝勃然大怒,陰鷙地看著急急忙忙出來澄清的郭甄,儼然定了郭甄的罪,饒是郭甄如何費盡三寸不爛之舌都洗不清。
“枉費朕信任你,將今年的會試交給你一人督辦,你居然徇私枉法,背著朕結黨營私,借科考安插自己的親信?”
承德帝怒聲呵斥,郭甄為官數載,自然能從帝王的臉色和語氣中辨識出局勢,眼下皇帝已經定了他的罪,他多說無用。
“你說,這名單里有哪些是你拉幫結派點進來的人?”
承德帝劈手奪走風蕭野捧著的錄取名冊,用力摔在郭甄面前。
郭甄身子不住發(fā)抖,緩緩抬頭看向李文書,似有難言之隱。
云齊修見勢,眉心猝然鎖緊,看了眼太子,料想這廢物辦砸了事怕是要攀扯太子,忙站出來進言,“圣人,郭甄利用職權之便污了我朝科考制度,罪不可赦,應當立即下大獄,處以極刑!”
郭甄渾身一震,面上閃過一瞬煞白,“我是授太子之命,圣人,微臣不過四品小官,太子拿權勢…”
“你不要血口噴人!”李文書搶斷郭甄的話,紅著眼斥道,“本宮何曾授意過你,不要事情敗露就撕咬本宮!”
李文書回頭去看承德帝,觸及到那慍怒的眼,李文書頭皮發(fā)麻,屈膝跪下去,“父皇,兒臣冤枉,定是他受了旁人指使構陷兒臣,請父皇明鑒。”
郭甄驀地發(fā)出一聲冷笑,“太子敢做不敢當?那日你府中門客伯言君親自尋我談話,暗示我毀了卷宗自保,若沒有太子授意,伯言那小兒能上我府里傳話?”
“伯言確實是本宮收的門客,但本宮近日都在宮中陪母后,根本無心理會科考之事!”李文書頓了一會兒,猛然醒過來,“父皇,定是那伯言君陷害兒臣,兒臣是清白的。”
聽到這兒,顧九昭連連搖頭,心嘆這個李文書真沒有半點堪當帝王的資本,能力不足倒也罷了,說話居然也不過大腦,智商堪憂啊!
承德帝正在氣頭上,李文書一番辯解成功激怒了帝王,話音剛落就被揚手狠狠扇了一巴掌,“混賬東西!門客是你自己收的,事情敗露還想推罪給旁人,朕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個愚蠢的兒子!”
“圣人息怒,文書不是…”
云皇后領著眾宮人跪下,神情惶恐,可盛怒之下的帝王此刻不會相信任何一個同太子親厚的人,強硬地打斷了皇后的求情,“太子犯錯,你這個做母后的難辭其咎,不要再為他說話。還有你,云齊修,你身為太子老師,應該避嫌為上。來人吶,太子勾結禮部侍郎郭甄,蓄意結黨營私,都給朕押進大獄聽候發(fā)落!”
云齊修跪定,雙手伏地靜默不語。
局勢逐漸脫離顧九昭預料,他原本還想著暗地里推波助瀾的人是用什么手段才推動郭甄的,結果卻牽連到了李文書,看著李文書被侍衛(wèi)押走,他忽覺得有些悶堵。
李文書除了笨些,性子嬌縱些。其實人還是老實憨厚的,如今被人構陷無辜受罪,著實可憐。
花燈宴作廢,顧九昭滿懷心事從宮中出來,在馬車邊等候的風澤迎過來,將披風披在他身上,“世子,屬下聽聞宮中有異變,可是計劃有誤?”
顧九昭拉住帶子,骨節(jié)分明的手捻著細帶纏繞打結,淡淡地說,“有人比我們先動手,太子無辜受牽連,進了大獄。”
風澤訝然,“圣人向來不喜云黨,會不會是圣人授意?”
顧九昭瞥見有人在附近,舉手示意風澤安靜,風澤后知后覺,不著痕跡地看了不遠處的女子一眼,福身退后。
女子見主仆二人分開,緊了緊交握的雙手,咬著唇走過來。
顧九昭側過身子,衣袍似云墨,劍眉入鬢眼眸深邃多情,身形如山岳挺拔修長,目光淡然疏離。
“相府云籬落見過襄世子。”
云籬落婉約俯身行禮,他們不過和離半載,再度聚在一處,卻陌生無比。
顧九昭客氣地問,“云小姐找我有何事?”
云籬落還和從前一般膽小怯弱,不敢直視顧九昭的面容,即便她知曉這個男子容貌俊逸,長得并不可怕,也不敢輕易直視,因為在她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里,女子生來比男子卑賤,直視男子面容乃是大不敬。
“我…我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想世子親口回答。”云籬落攥緊手帕,束手束腳,甚是緊張局促。
顧九昭嗯了一聲,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云籬落扭捏半天,終于問了出來,“世子可曾愛過我?”
顧九昭腹誹,果然古往今來女人都愛計較這些問題,可他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渣男,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快刀斬亂麻。
“不曾。”
顧九昭冷冷丟下兩個字,不看云籬落受傷怔忡的表情,喚了風澤搬來木梯,兀自登上馬車弓腰鉆進車廂。
風澤坐到馬車前面,看了眼梨花帶雨的美人,忍不住連連搖頭。
世子也真是的,說話這么傷人,也不知道委婉些。
到了王府,楊信眼巴巴地在正門前等候,看見掛著王府標志的馬車駛近,清冷的面容立馬春暖花開,快步下了臺階迎接。
風澤和他對視一眼,跳到平地,將木梯擺好。
楊信湊到馬車邊,伸手攙扶顧九昭遞出來的手,“世子,四公子來了,正在勤閣里等世子回去呢。”
季瑋姒終于肯搬進王府了,若是前些日子,顧九昭聽到這個消息會特別開心,可經歷了今晚李文書的事,顧九昭心里有結,實在沒心情高興。
楊信見他沒反應,微微愕然,“四公子就在府中,世子怎么不開心?”
顧九昭摘下披風放到楊信手中,薄唇微啟,面無表情道,“你們不必跟來伺候,早些歇息。”
說罷,顧九昭大步流星走在前頭,留下楊信和風澤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