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興趣站在這里聽兩人的爭論,今日答應前來,不過是看在蕭湛南作為自己師兄的份上,出于一份敬意。誰知,遭遇了這一場侮辱。當蕭湛南把她介紹給他們家人時,她便感覺出來了楊卓對于自己的不友善。
她轉身便要往山下走去,卻被蕭湛南伸手拉住:“我送你。”
“不用。”她推開他的手臂,亦如日常對事的執拗。
然而他仍舊不放心,不顧楊卓的反對,大步跟上了她,又一次為自己母親的話語道歉。
她停了下來,態度有些無所謂:“師兄,你不需要道歉。你母親的行為與言語都傷害不了我。另外,以后師兄與我還是不要見面了。免得引起你們母子之間的不愉快,況且我也不想我男朋友誤會。”
他帶著幾絲僥幸心理詢問:“你真的有男朋友?”
她重重強調:“有。我很喜歡他。”
那日,她沒有看見他眼底的失落與傷,自然無法捕捉他對她的特別。
*
隨著年歲的增加,以往對生活充滿熱情的鮑勃也習慣了清凈。故而今年的生日確實如蕭湛南所言僅有家人。在鮑勃與楊卓再婚之前,僅有喬森一字,其后兩人生育了一女兒,名喚Elaine,年歲與宋青禾相差無幾,性格卻是截然相反的不同。
她剛一踏進屋,還未來得及與鮑勃打招呼,便被她拉到了身邊,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這些年你都不來紐約看我。”
當年她與Elaine是同學,還當過兩個學期的室友,感情自然算得上好。對于母親不喜歡宋青禾,也著實有些不解。
Elaine有著混血兒的美貌,修長的身形,加上后天矜貴氣質的培養,讓她在學校便成為了眾人所追逐的寵兒。然而,她卻沒有豪門世家千金小姐的嬌氣。她說這要感謝自己的兩位哥哥從小的教導,完全沒有將她當做女孩子那般溺寵。
楊卓知道今日宋青禾會來,遲遲在二樓不出面,鮑勃也很無奈。將這一世紀難題丟給蕭湛南,是全心的信任:“我相信你。”
可他與楊卓的關系從小便是不健康的,他們有著血緣的羈絆,卻也是有著種種無法避及的矛盾。他若上樓去,定然又是一通不愉快的爭執。他推了推喬森:“母親一向喜歡你。”
鮑勃也慫恿著兒子:“嗯。賦棠說得對。你是家里長子,你去。”
在昨晚,喬森就勸誡過楊卓,然而收效甚微。他還特意給蕭湛南去了電話,讓他今日要做好心理準備。此時,他自然有些不愿再上樓去。看著坐在前面沙發的妹妹:“母親更喜歡Elaine。”
蕭湛南說:“Elaine要陪青禾。”
正當他話落,便聽見二樓傳來了開門聲。楊卓身著一襲青花瓷旗袍,雖有老態,卻仍舊風韻猶存。她率先看了一眼兒子,隨后目光便在女兒與宋青禾身上。她扶著欄桿下來,恰好看見了女兒玩笑著地掀了掀宋青禾的衣領,笑容有幾分調侃,不需要聽見,便知道她瞧見的是什么。
她守了三十多年的兒子,終歸還是被曲元的女兒搶走了。就如同當年,她的愛情,還是因為曲元的出現,而神行俱滅。
她下來,宋青禾從沙發上起身,帶著禮數向其道好。
她也沒有為難,僅是微微點頭,不茍言笑的模樣讓她消瘦的臉孔顯現著刻薄。她繞過客廳,走向窗邊的吧臺處,將蕭湛南叫到了屋外。兩人站在花園的草坪里,她尋著他的目光,景象是她所不喜的女子:“賦棠,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
“打算結婚?”
“對。”
“即便我反對?”
“即便你反對。”
“賦棠,你怎么能娶仇人的女兒為妻?”
他收回目光,看著母親的執念,他覺得自己會如此偏執的不放宋青禾,或許是性格遺傳。母親的問題對他來說,并無意義,而是質問她:“媽,你如此念著舊事不忘,可有曾考慮過鮑勃的感受?”
“我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所以,這就是你感恩他的方式?”他覺得自己的母親是陌生的,甚至是可怕的。她看似愛著他們每一個人,照顧著他們的所有情緒,你卻很難從這份關心之中過濾出溫暖來,似乎她的一切行為都不過是對義務與責任的解說。
“這是我跟鮑勃之間的事情。”
“那么我的婚姻也只是我的事情。”
“賦棠。”
“媽,我不愿跟你爭執。我今日之所以會帶青禾來,便已經表明了我的決心。我會娶她,而且會與她相伴一生。”
“執迷不悟。”
聽見這話,他倒是笑了,解了春風的柔:“我只執迷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