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勇作為星火出版社的主任，雖然沒有仔細研究過詩詞歌賦，并不算精通。但只是看這一眼，他便知道，這句詞寫得妙不可言。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在秋風白露的七夕相會，就勝過塵世間那些長相廝守卻貌合神離的夫妻。
這里和他一樣，用了牛郎織女的典故。只是這句暗藏典故，需要細品才能發覺。而他那句“七夕鵲橋喜相逢”，是恨不得把典故拍在讀者臉上，大聲說出這里指的是牛郎織女。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再者，用典的基本操作，就是表面說典故，實際說自己。
明明相會難得，但他們的愛情，卻遠超他人。
應景！
太應景了。
如果把社長的要求當成高考作文，那么他家里的情況，就是作文命題。這一句詩詞不僅完全符合命題要求，反而還更上一層樓，借著七夕典故，狠狠地夸了一番這對研究員夫妻。
簡直就是滿分答卷！
黎勇扭頭看去，發現黎文墨面無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咕嚕！
黎勇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里狂喜。
我家小女，有大詞人之資！
他還沒得及想起一聲正兒八經的感嘆，卻聽得黎文墨解釋道：“這不是我寫的”
“不是？”
黎勇一怔，不免有些失望。伸手抓了抓頭，只以為是一首自己沒見過的古詩詞，奇怪道：“那是誰寫的？”
“林通。”
“林通？哪個朝代的？”
黎勇左思右想，并不記得有叫林通的大詩人。
他還沒想明白，卻見黎文墨似笑非笑，道：“你說是哪個林通？”
黎文墨登時反應過來，張大嘴巴，驚道：“是……是我認識的那個林通？”
黎文墨點頭：“是啊。”
黎勇猛地跳起，大驚：“是他！”
“當然是他，他路上跟我說的。”
“臥槽，我女婿有詩仙之資！”
黎勇激動亂叫。
黎文墨聽到女婿二字，本想反駁，但見著黎勇興奮的模樣，竟無動于衷，反而在心里，還有些……
小歡喜？
錯覺！
肯定是錯覺！
我沒事為他高興什么？
黎文墨咬住雙唇，望著這兩句詞，漸漸的，又不禁悠然的笑了。
她保證，自己只是想到了高興的事而已。
黎勇開心大叫老半天，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就聽見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一看，他驚訝的咦出聲：“何淺？”
何淺。
聽到這個有點印象，但又有些遙遠的名字，黎文墨陷入回憶，想起了一個身材瘦弱、異常精明的大叔。
“是爸的高中同學？”
“對。”黎勇回憶道：“你十歲生日那次酒席，他還來過。一晃十幾年，他現在都是科幻時代總編了。”
科幻時代總編？
黎文墨一驚，突然想起林通的小說，就發布在科幻時代。
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黎文墨看著黎勇進書房打電話，仔細一想，又微微搖頭。
黎勇和何淺的關系在前，兩人聯系多半也是為了敘舊。林通雖然和兩方都有關聯，但卻不是主要因素。
反倒是自己，為什么總想著林通？
他只是碰巧接機而已。
想到這兒，黎文墨又不自覺地聯想到新歌《眼神》，心情頓時糟糕一截，只能打開電視轉移注意力，消磨這無聊的時光。
未來長達半年的雪藏期，她該做些什么呢？
總不能，真去談戀愛吧。
……
咖啡廳內，徐東方聽著舒緩的鋼琴聲，提起精神，開始工作。林通在對面，拿著勺子攪拌那一小杯咖啡，似乎有些無聊。
徐東方開門見山道：“林作家，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你的作家合同。現在你的作品，已經在短篇和長篇排行榜登頂，成績相當了得。如果我們雙方能夠深入合作，絕對能讓你更進一步。”
“比如？”
“分成提到9:1，我們會給你提供更多的推薦，嚴格實行改編計劃。不僅是影視改編，還有漫畫、動漫、聽書，以及相應的同人征文，徹底打響你的名頭。”
林通點頭：“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在合約規定時間內，你的作品需要發表在科幻時代，歸屬權還是在你，你擁有的版權利益也會更多。”
“所有作品？”
“沒錯！”
徐東方鄭重點頭。在這一點上，他們不能放手。
獨一無二的，才是價值連城的。隨處可見的，那是普通物件。科幻時代如果放任林通兩頭渣，那么他們就處于被動的地位。
林通聽罷，放下湯匙，端起咖啡品了一口。
真特么的苦。
看來我是個俗人，只配喝速溶。
林通放下杯子，搖頭道：“那不行啊，我以后還要寫別的題材。”
徐東方一驚：“你還擅長其他題材？”
“不算擅長，只是會一點點。”
林通比了個手指銀河。
徐東方人都看傻了。可他不會被輕易打倒，繼續勸說道：“其他題材，即便不是科幻，我們也可以給你推廣。”
“可你們的推廣有什么用呢？”
林通攤手：“術業有專攻。你們科幻時代的受眾，是科幻題材愛好者。如果我去寫奇幻，人家愿意看嗎？”
“我們有這方面的業務拓展，未來肯定能打響品牌。”
“這就跟你在小學門口賣《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樣，忽悠人家投資未來嗎？可真到了未來，政策和題型早就變了。就我個人而言，我肯定是注重當下。科幻時代在其他品類，并沒有多少競爭力。”
徐東方見林通態度堅決，一時也沒辦法。談判的基礎，是雙方都有意愿。可現在林通擺明不想干。不僅如此，他還要獅子大開口。
“以后我就只寫一個科幻系列，攏共三本長篇。只要分成、版權分配合理，這三部曲我都可以簽給你們。這也就相當于簽長約，買下了我名下所有的科幻小說。”
徐東方感到壓力，堅持道：“這兩者本質不一樣，我們沒有這樣的先例。”
林通步步緊逼：“那就開個先河。”
“林作家，我們科幻時代雖然求賢若渴，但也不是朝令夕改的，上頭定下的規矩，我們沒法逾越。三本書，您寫完差不多也要三年。那就簽三年的合同，您寫完之后，如果還有靈感，再續上合作也不遲。您說呢？”
林通沒有回答，只是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徐編輯，不瞞你說，我也是編輯出生，以前在星火出版社工作。”
徐東方頓時會意，冷汗直冒。
這是明擺著的威脅！
你不答應，那我就投奔老東家。
星火出版社在科幻這一塊，名聲不如科幻時代那么響亮。但人家的體量大，而且在教材方面頗為強勢。這也間接表示，他們在青年群體，尤其是初高中生，有著相當強的影響力。
徐東方急忙思索。
對于談合同，他是真的不內行，以前都是打感情牌，沒有多大的阻力。因為簽約的作家，基本都不如林通這么狠。
才出道不久，就雙榜第一。
甚至還有出版社背景。
和黎文墨關系不清不楚。
這讓他怎么談？
何淺總編，臨出發前，你怎么不給我留個錦囊啊。
徐東方心急如焚。
林通還想借著黎文墨狐假虎威，給他最后一擊。
結果電話來了。
不是林通，而是徐東方的。
看了眼手機，原本慌張不安的他頓時就鎮定下來，對林通說了聲抱歉，然后便如釋重負的走進洗手間，接通了電話。
林通奇怪，不知道是什么電話讓徐東方有了底。
難道是上頭來發錦囊了？
林通拿不準科幻時代的想法，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拒不簽長約，即便鬧翻出走，他也要保證自己擁有選擇的權力。
他是文抄公，長期捆綁一個平臺，只會讓他的發展受限。
反正《球狀閃電》已經登頂科幻時代長篇榜單，他已經打響了名頭。就算是出走科幻時代，林通也有一定的底氣。
林通靜等十分鐘，徐東方總算是從廁所出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完電話后，還就地解決了一番生理難題。
徐東方剛坐下，一刻不停地說道：“林作家，你的要求，我們可以考慮！”
此話一出，林通反倒愣住了。
他都已經準備好談判失敗、撕破臉皮了，結果你這一上來就服軟？
林通奇怪：“你剛才不是說，不能朝令夕改嗎？”
徐東方訕訕一笑：“時代在進步嘛！再說了，我們也不是完全按照你說的來。”
“什么意思？”
“科幻時代準備和星火出版社合作。”徐東方羨慕地看著林通，道：“我們想讓你當合作的主推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