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災(zāi)荒之地，寸草不生，朝廷收到的呈報里災(zāi)民已經(jīng)開始吃觀音土了。
可是這里居然有人煮肉，就令人感覺匪夷所思！
云愧用鍋里的勺子挖起一塊……
兩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云愧又連續(xù)舀起幾勺來。
再也忍不住心底泛起的惡心，推開鐘鯨直接跑了出去。
扶著墻大口嘔了起來。
那鍋里……煮的肉分明是人肉！
看上去是個不過周歲的小童，那白嫩嫩的小手五指張開……
鐘鯨皺著眉頭看著那只被滾水浮上來的小手又沉下去；心中怒氣愈盛。
一腳踹翻了鍋爐。
“禽獸！禽獸不如！”
鐘鯨惡狠狠罵道。
虎毒尚不食子，可人心若是黑了，便是什么喪天良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云愧撇過頭去看了一眼那鍋被鐘鯨打翻的湯鍋。
心口被堵住了一般，憋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正是這時，忽然間一個衣衫破爛，眼窩深陷的憔悴的男人發(fā)了瘋一般朝兩人奔來。
“我的肉！你們……你們打翻了我的肉！”
他舉著手中一根極粗的柴火就朝鐘鯨擊去。
卻還沒到他面前就被他一腳踢翻，“肉？你他媽知不知道那他媽是個人！？”
那人已經(jīng)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身瘦如柴鐘鯨這一踹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哪里還聽得到鐘鯨在說什么，眼睛里面只有打翻在地上的鍋爐，瘸著腿往那白花花的“肉”爬去。
嘴里還一直念著“我的肉、吃肉、吃……”
煞紅的眼睛幾乎瘋魔。
鐘鯨怎會讓他碰到那個孩子，一腳踩在他的背上，踩的他哭叫不已。
“那是我的肉！是我的肉！你們不許搶！我要吃肉了，我能活了！”
“那他媽是不是你偷來的孩子？！”鐘鯨的劍就指在他的脖間，整個人氣的發(fā)抖。
云愧也緩步挪了過來，站在鐘鯨旁邊，看向那個男人的目光中帶著恨。
云愧這輩子做事百無禁忌，唯獨……拋妻棄子是他的底線。
更何況，這個賤民是要烹食自己的孩子！
他呆滯的眼睛轉(zhuǎn)了一下，似乎聽到了鐘鯨的問話。
直瞪瞪的看著天空，好半響才啃聲，“孩子？我……孩子？吃了……死了都死了，沒吃的，誰都要死，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邊說著，癲狂的開始掙扎起來，又想要往那孩子的方向爬去。
鐘鯨加重了腳下的力量，怒斥：“你再動一下，老子弄死你！”
——倏
鮮血噴射灑了一地，人頭在地上滾了兩圈，在鍋邊停住，到最后也直瞪的雙眸和那孩子的頭顱正好對上。
連鐘鯨也驚訝了。
他一回頭就看到云愧手中拿著自己的長劍，神衹般的面容悲喜莫辨。
“如此混蛋，不配為人，更不配為人父。”
云愧淡淡說罷，將劍還給鐘鯨。
而后，一步步走向那鍋已經(jīng)煮的丟了人樣的孩子。
云愧用自己的外袍將那孩子包裹起來，抱在自己懷中。
回頭一看，鐘鯨還站在剛才那處看著他。
云愧偏了一下頭，“走嗎？”
鐘鯨這才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在破廟后面的老槐樹下挖了個坑，將那孩子葬了進去。
鐘鯨就站在云愧身后看著他，剛才那殺伐果決的云愧著實讓他吃驚了。
他倒不會圣母到去怪云愧殺了那廝。
這種能對自己孩子下手的人渣混蛋就算云愧不動手，他也會親手宰了。
只是……云愧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弱弱的書生模樣，輕輕推一下都能摔成那樣；看他提刀殺人……鐘鯨是萬萬沒想過的！
“人生由命不由己，來世選個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貴，至少……挑一個疼你、愛你的父母。”
云愧說著，親手為他蓋上了最后一捧土。
鐘鯨也隨他一般拍了拍墳頭的土，道：
“小娃，你記著親手葬了你這人叫云愧，家住桃花塢，你下輩子要報恩，別找錯人家了。”
云愧聽得眉心一跳，“鐘海圳，你有病吧！”
鐘鯨這般一打岔，他原本傷感的情緒都被打破了。
他本來還有些話沒說完，此刻已經(jīng)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怒氣沖沖的看著鐘鯨。
“你說這小娃叫什么？”鐘鯨手中握著一塊剛削好的木牌。
他本想給他立個碑，卻不知道該在碑上刻什么。
“你看我像半仙？”云愧睨了他一眼。
鐘鯨：……
“那這碑怎么寫呀。”鐘鯨撓了撓頭。
云愧：“你救的，要不就讓他隨了你家吧。”
鐘鯨偏著頭想了想：“那可不行，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咱兩一起救的。”
他這般說著，提劍運氣，飛快在木板上刻下了幾個字——
愛子鐘云之墓。
鐘鯨將墓碑往墳包前一插，拍了拍墓碑，溫柔的如同拍了拍孩子的頭。
“以后你便是有家的孩子了，平京城鐘家、平京城桃花塢都是你的家！”
而后將手中的劍一收，回頭看向云愧，“咱們孩子的碑立好了，你瞧瞧還行吧？”
云愧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嗎？”鐘鯨疑惑。
云愧蹙眉，“為何不是云鐘？”
……
經(jīng)過了這事，兩人心情都不是很好，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又走了約莫二十里路，終于遇上一處驛站。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兩人索性就在這里投宿住下。
“咱們住一間吧，昨晚那樣的事情我是怕了。”剛一踏進客店，鐘鯨就對懷中的人兒說道。
“你怕甚？”云愧哼笑。
“堂堂大平丞相若是跟我在一起有了什么閃失，我可沒發(fā)向朝廷交代。”
話音落下，就聽云愧一哼氣轉(zhuǎn)頭對店家道：“兩間上房。”
鐘鯨微微蹙眉，“別鬧。”
他敲敲柜臺，“店家，勞煩開一間房。”
那店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立刻笑盈盈的對鐘鯨道：
“客官來的真巧，整好還有一間房，二位要不將就將就，小人這就帶二位去看看房間。”
云愧怒目相視，“是見我兩來了，你便只剩一間房了？！”
店家縮了縮脖子，他開店做生意的最重要就是眼神好，這二位一個站著，一個被抱著，說要分開住兩間房，不合適吶。
店家不敢說話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鐘鯨。
鐘鯨立刻安慰：“這只剩一間房了，將就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