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溪似乎變了許多，那雙曾經飽含溫情的眼，此刻只有平靜如水的冷漠。

嘈雜的人群與兩人的沉靜形成鮮明對比，劉聰心沒有逃避，慢慢朝他走去。

看著她走近，他開口道：“殺人誅心，你對他未免太過殘忍。”

劉聰心知道他說的是誰，想必跟了她許久了，沒有黑衣的靈力庇護，她的蹤跡很快便被追尋到。

“他也是罪魁禍首之一，我這么對他，不過分。”

湯若遠盡管沒有參與那場車禍，他也幫著他老爸做了不少壞事，有這樣的結局，是罪有應得。

楚成溪一語塞，他不明白自己認識的她為何突然成了這副模樣，既頹喪又惡毒，他面露疲憊：“你的計劃都得逞了，湯家現在家破人亡，你現在可以跟我回天山了。”

這話聽著怎么都不對味兒，這話里的意思怎么好像在指責她害得湯家成了這副模樣。

劉聰心暗覺可笑：“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跟你回天山了。”

楚成溪嘆了口氣：“別任性了！現在什么處境，你根本不知道。”

劉聰心：“我什么處境都與你無關。”

時隔這么久，他還是要帶自己回天山，那只能說明其他的人都被證實了不是真正的降生者。

楚成溪沉了沉目光：“它們隨時會要你的命，或許黑衣現在沒有對你動手，是因為你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但他現在恐怕自身難保，異族出動了許多妖魔，比黑衣厲害的比比皆是，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保你。”

他的目光里寫滿憂愁，不知這一刻，他擔心的究竟是眼前這個人，還是宗門那個任務。

最近出現過的佰霧來得突然，或許他說的都是事實，大致也是覺得楚成溪這樣一個正直的人不會說假話吧，但對于現在的劉聰心來說，她好像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在乎，黑衣幫了我很多，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給他就是了。”

聽到這話的楚成溪沉默了，胸口只覺沉悶不堪。

不過他依舊覺得自己沒錯，如果是他幫她進行復仇計劃，那他們又和湯正元有什么區別呢，不也是踩著人命走上成功復仇的路？

如果再重新抉擇一次，他不僅不會幫忙，他還要盡力阻止，阻止她變成如今這樣。

楚成溪：“我們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初糖受辱！書盛的死！甚至是宋歡和湯正元的出現，還有黑衣！怎么都在那個時機出現！這突然發生的一切你真的想不明白嗎？這就是引你入魔的圈套！”

劉聰心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底陰霾。

楚成溪一時間也看不出來她在想什么，只是自顧自地試探：“你跟我……回去吧！”

“至少……我能，保你的……安全。”

不知為何，劉聰心覺得他說的這句話十分哽咽，像是在……說謊！

“相信我，聰心！”

正當楚成溪靠近她時，忽然天色驟變，大風帶著濃厚的黑色霧氣沖入人群，那些聚眾破壞圣女像的人群里，不知是誰發出一聲：“神像發怒啦！快跑啊！”

黑霧籠罩上空，楚成溪暗道不好，他竟然沒發覺這周圍藏了這么多妖物，他第一時間向宗門之人發去信號。

不過一會子的功夫，人群已經散盡。

寬敞的廣場此時已被黑霧彌漫，大風掀開了劉聰心的斗篷，揚起她滿頭黑發，在空中狂舞，然而她站在那里，悵然若失，一動不動，像一尊清冷的神像。

楚成溪早已亮出泛著金光的長劍，等待著這場一觸即發的大戰。

潛伏在周邊的異族全數動身，妖魔聚集。

要說在她旁邊站著的是黑衣，這些異族還可以視而不見，但見宗門之人在她身邊，還揚言要帶走她，這些異族便無法再視若無睹。

此時的兩人已被口咧呲牙、眼泛綠光的一雙雙眼睛層層包圍，就在眾妖蠢蠢欲動之時，佰霧從天而降，一身白紗浮在身周，她輕輕踩到倒在地上的神女像上。

眾妖一見到她，立馬俯身參拜，只見她幽幽的目光落在劉聰心身上，依舊帶著幾分質疑和審視。

楚成溪并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但她的氣場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

而面對佰霧的直率的視線，劉聰心沒有絲毫示弱，也以沉著的目光大膽回應。

佰霧笑了笑，輕啟朱唇：“到底是有幾分膽識的。”

劉聰心只是靜靜站著，而上一刻還面如桃花的佰霧，卻突然眼色一凝，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手下百妖便朝著兩人沖了過去。

楚成溪當即揮舞手中金色長劍與之打斗起來，到底是小妖，一揮一舞之間，凡是被金色破魔砍中的妖，皆灰飛煙滅。

可以說，楚成溪解決掉這里所有的小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而那一群群撲上來的小妖動作一致，就好像排著隊上來送命。

就在小妖被殺得已經快要見底之時，佰霧才慢悠悠劃手作勢，召喚出一堆堆毒蟲，向他們發起攻擊。

站在身后的劉聰心是見識過那毒蟲厲害的，不由自主提醒楚成溪小心。

毒蟲數量很多，但總覺得攻勢不猛，病懨懨的，楚成溪雖然不能一次解決，但一道金光掃過，一片蟲子就散去。

劉聰心蹙著眉看著楚成溪一道一道地掃著，輕松得就跟玩兒似的。

不知道這女人搞什么鬼？攻擊自己兒子的時候，毫不留情，現在倒是一直放水。

還是說，她是故意讓人放松警惕？

果然在下一刻，蟲子迅速分為兩撥，一部分沖向楚成溪，另一部分鉚足勁地調轉鋒頭，直直朝著劉聰心涌去。

楚成溪并沒有上當，他應急手快，從手中劃出另一把金色長劍，那把長劍是書盛的，自他死后，他便一直帶在身邊。

只見他雙向揮舞，形成金色屏障，一瞬間為她掃平所有毒蟲。

可佰霧似乎也在預料之中，她嘴角帶笑，從指尖迅速彈出一只極小的紅色毒蟲沖著劉聰心而去，就在離她只有一寸距離的時候，一只手伸了出來！

是楚成溪，他用自己的手臂為她擋下佰霧的攻擊。

紅色毒蟲一貼上肌膚便化進肉里，隨即像網狀一般的烏黑色不斷蔓延，見此，佰霧輕輕勾唇，似乎達成某種目的。

楚成溪立刻凝神，用另一只手在中毒的手上劃出金色脈絡，暫時阻擋毒性繼續蔓延，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呼喚。

“成溪！”渾厚的聲音回蕩上空。

佰霧面色一轉，當即轉身高高躍起，而其余小妖來不及躲避，便被飛速疾馳而來的劍穿過身體，一瞬間皆化作飛灰。

隨后，廣場階梯之下走上來一人，那是宗門三圣中的宋無憂，雖然年近半百，但卻神采奕奕、灑意似仙，一招一式之間盡顯霸道。

楚成溪看到宋無憂終于松了口氣。

而佰霧迅速召出更多毒蟲，齊齊向宋無憂涌去，皆被宋無憂召出的地火焚燒殆盡。

佰霧見狀自覺不是對手，也不再戀戰，迅速離去。

“無憂老師！”楚成溪迅速迎了上去，“您怎么下山了！”

宋無憂笑著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劉聰心，“擔心你解決不了問題嘛，果然是可以迷惑人的長相哈！”他拍了拍楚成溪的肩頭，一副壞笑的表情。

楚成溪沉默著沒有應答。

宋無憂見狀聳了聳肩：“哈哈，老師不逗你了！你的傷沒事吧？”

楚成溪搖了搖頭。

他不放心，非要親自檢查，發現果真只是一點小傷，卻故意大聲說道：“哎呀！你這個傷可不得了阿，要趕緊回天山治療，否則小命不保啊！”

“誒！那個女娃娃！”他指了指劉聰心。

劉聰心愣了一下，隨即走上前去。

見慣宋無憂把戲的楚成溪當即明白了他的招數。

“這個！”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破布條，“把這個里面的藥給她敷上，我這個大老粗，干不來這細致活兒。”

盡管知道他們可能在演戲，但楚成溪救她卻是實打實的事實，也就沒有說什么，接過手里，拉開纏繞一圈又一圈的布條，一股子酸澀的味道襲來，兩人皆忍不住皺眉。

他撇撇嘴，尷尬地笑了笑：“出門在外，條件有限。”

劉聰心倒出瓶子里的藥膏，細心擦拭在手臂上中毒的周圍。

“看樣子不能根治，快回天山吧！否則你小命難保啊！”說罷，他又一臉嚴肅地盯著劉聰心道：“女娃娃，這一路上還得你照顧成溪啊，他剛剛舍命救了你，你不會拒絕吧？”

劉聰心的面色已經溫和許多，但她依舊一時語塞，也沒再說什么，就默認了。

三人連夜趕路，路上沒有任何耽擱。

而就在接近天山時，楚成溪一行人在路上就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他們拼命地跑過來。

一時間，幾人的臉上雜糅著難過、激動、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