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謙隨道童至客房偏院,見院中有諸多道士,或誦念,或閱經(jīng),或?qū)模虼刁希蜷e坐,或品茗。
有年長者閉目養(yǎng)神,年少者三五聚集,有華貴者穿金戴玉,樸素者補丁道袍,雅致者白衣勝雪,有赤足坦胸者,有披發(fā)放浪者,不一而足。
長廊下有一桌,桌上幾碟小菜,燙一壺酒,一道人獨坐。
此乾道面目清秀卻披散頭發(fā),身著玉衣卻不修邊幅,一字巾偏露尾巴。
見張謙至,舉杯呼喊道:“道友何處來的?且飲一杯。”
道童阻之,道:“師兄,我先將客人引進客房不遲。”
年輕道士趕來,道:“那有甚著急,你去忙吧!”
打發(fā)了道童,握住張謙手腕:“飲酒去。”
張謙見此人有趣,也不阻止。
至席,韋理應(yīng)道:“我乃春和觀道士韋理應(yīng),家?guī)熌耸谴碎g住持王至平。道友哪座名山修行?”
說話間為張謙斟酒添箸。
張謙道:“我不飲酒。”
韋理應(yīng)道:“那便吃茶。”
他往杯中一點,濁酒瞬息間化為清茶。
張謙贊道:“真妙術(shù)也。”
韋理應(yīng)得意道:“小術(shù)爾。”
張謙道:“我自白水鎮(zhèn)來的。”
韋理應(yīng)驚喜,問他:“你是陳師叔之徒?”
張謙道:“陳道長引我入道,未收我為徒。”
當下二人一番攀談,得知陳至玄數(shù)年前與其師王至平論道,韋理應(yīng)有幸旁聽,后又得陳至玄指點。
有此一層關(guān)系,二人熟絡(luò)親密起來。
韋理應(yīng)問道:“如今道友修為幾何?”
張謙道:“不知。”
又道:“我數(shù)月前入道,已通鬼神,可行祈求之術(shù),有金光咒護身,卻不知是何等修為。”
韋理應(yīng)道:“鬼神、祈禳之術(shù)關(guān)乎道緣,金光咒顯威乃是內(nèi)丹術(shù)中煉精化氣之境。”
其欣喜,又飲一杯,道:“你入道數(shù)月至此境,當是精氣未泄,筑基于先天。可行祈求之術(shù),乃是深受祖師喜愛,道緣深厚之象。”
嘆曰:“道友仙途可期啊!”
張謙道:“我輩修道,只求靜心順意,仙途未來且隨緣罷!”
韋理應(yīng)感遇知己,大喜,道:“正當如此!”
忽而念及師父之執(zhí)念,掩面嘆息。張謙問之再三,其言道:
“家?guī)煴臼腔鹁印0倌昵巴饽ё鱽y,為禍天地,師父一家人皆喪于外魔之手。自此受箓,于春和觀中苦修。今日召集諸高人煉五方旗,是其果也。家?guī)焾?zhí)念至此,恐難飛升……”
言及此處,韋理應(yīng)啜泣難以自抑,哐啷一聲擲杯在地,恨恨道:“我必承師志,盡誅外魔!”
院中諸人皆驚。張謙不知何以安慰,默默無語。
于觀中居二日,同韋理應(yīng)覽山看水,言法論道。
覽山看水,見峰如青劍水似赤練,言法論道,通曉陰陽大道無為。
一個是轉(zhuǎn)世身,世事洞明,一個是赤子心,喜惡于表。
二人論道,互通有無,皆受益匪淺。
張謙神氣爽朗,杳杳冥冥之間有所感應(yīng),道:“我欲求命功法門,道友可有教我。”
韋理應(yīng)道:“正是此時也!”
遂誦高上玉皇心印妙經(jīng)曰:“上藥三品,神與氣精,恍恍惚惚……”
張謙知其傳妙經(jīng)真義,就地抱元守中,感悟真經(jīng)大道。
韋理應(yīng)連誦三遍,張謙如經(jīng)中所言,七竅相通,竅竅光明,自然身輕,太和充盈。待轉(zhuǎn)醒,心中已有計較。
韋理應(yīng)道:“我亦有所感悟,今日便到此罷。”
言罷,施遁法離去。
得授妙經(jīng),張謙亦于山中尋僻靜處,靜心修煉,不表。
且說王至平王真人,原定開壇之期蓬萊棲霞觀、昆侖三清宮、道盟三處未至,只得靜待。
真人煉五方旗,當先行普天大醮,奉三千六百醮位,行七七四十九天,求各方祖師護佑,方可事半功倍。
然行大醮,需四國皇帝下旨,此道盟之職,上表需都功印,此印存于棲霞觀。
另有三清宮地位超然。此三處皆未至,則大醮難行。
隔三日,一坤道至此間,道:“我乃棲霞觀任真人門下譚自清,奉法旨送都功印而來。”
此坤道目現(xiàn)電光,身材修長,高束發(fā),一字巾,水合服,英武俊美,無道者之溫和,有護法之威嚴。
見王至平,奉上都功印,
道:“真人之舉乃為天下蒼生計,家?guī)焽谖业珣{真人吩咐。”
遂居觀中。
又隔一日,十余道人結(jié)伴而至,乃是三清宮諸道人。
道盟諸人十日后方至。
數(shù)十人身著華服,佩金戴銀,乘轎至觀。
王真人等待日久,又見道盟諸人神態(tài)睥睨,貪圖享樂,無半點道人模樣。不悅。
道:“我欲行大計,汝等耽擱時日,該當何罪。”
道盟為首一人怒道:“王真人好生狂妄,我道盟統(tǒng)御四國道門,奉天子旨意行事,豈是汝能問罪?”
此人道名郭忠玉,乃是道盟盟主首徒。
真人大怒,蒲扇大的巴掌劈頭打來,郭忠玉空有道法,無從施展,被拍下山去。
王至平對余者道:“汝等亦去,再上山來見。”
眾人唯唯諾諾,復(fù)下山。
陸衍息道:“此等敗類走狗,自當教訓一番。”
又道:“老祖此舉大快人心。”
王至平道:“道盟初建之時,揚正氣,除奸惡,布道于民,此時俱成了阿諛奉承之輩,宦官走狗之徒,眼里只有權(quán)勢金銀,心中無半點道門訓戒。”
“若非如此,郭忠玉身為道盟首徒,豈會不合我一擊之力。”
陸衍息嘆道:“皇帝昏聵,奸佞當?shù)溃酝鰢鳎阌趾伪貓?zhí)念于這五方旗……”
王至平道:“我掃蕩外魔,一為消執(zhí)念,得道心,二為天下蒼生,單不為帝王將相。”
又道:“我需行功數(shù)年,功成之日即我飛升之期。四國百年,已有二國朝堂失政,黎民遭苦。汝接我司職,需顯霹靂手段,震懾道盟,警示皇帝。”
二人計定多年,此時不過是王真人之感嘆。
陸衍息應(yīng)諾:“我自竭忠盡智,死而后已。”
回說張謙得妙經(jīng)真義,于山中清幽之地靜修月旬,不食不谷,乃采日月之精華,食天地之靈氣。
真氣行于百脈四肢,布在五行臟腑。直修得神清目明,骨散寒瓊。心念輪轉(zhuǎn)間,知觸及煉氣化神之境。
欣喜之際,見一道人踏云趕來,那人道:“今日諸地道人皆至,道友快隨我回觀。”
來者一身玉骨,披頭散發(fā),正是韋理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