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梓趕到時，整個老街的路燈都全部亮起了，廣場舞音響震耳欲聾，他在角落里找到蜷曲成一團抱住自己膝蓋的沈雁書，她雙耳帶著耳機，亮著的手機彈出來了電量低的提示。

“沈雁書。”江梓弓著身子，摘掉她的一個耳機，輕輕喊了她一聲。

她迷迷糊糊的嗯了聲，睜開了眼睛，被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不過聽聲音有點兒耳熟，她連忙摸出書包里的眼鏡給戴上。

“你不回家在這兒干嘛？”江梓站直身子問。

沈雁書看清楚面前的人臉龐，想了個理由搪塞了：“在這兒做做作業(yè)，沒想到睡著了。”

“起來吧?！苯髡f，“我送你回去。”

沈雁書錯愕的望著他，回過神來才站起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江梓淡淡一笑：“是順子說的?！?/p>

“哦?！鄙蜓銜∠卵坨R揉揉眼眶，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們和好了?”

江梓收斂起笑意搖搖頭：“沒有，有隔閡了，回不去了。”

沈雁書戴好眼鏡，糾結了兩下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也沒事兒，有我。嗯……煒叔還好嗎？”

前面那句語氣輕快，后面那句有點兒像是在掩飾前一句的。

江梓答：“護士說還好，就普通胃病?！?/p>

那還好。

沈雁書松了一口氣，拿著書包站起來，跟他并肩走在路上，她動了動唇，終究沒說出沈立州來找她的事情。

“順子說看見沈立州了。”江梓話一出，沈雁書一腳踩空。

他眼疾手快抓住沈雁書的手腕：“真服了你了，沒看見下面是馬路?”

“沒注意。”沈雁書咽了咽口水，任由他抓住自己手腕。

江梓不輕不重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右身側：“沈立州來找你麻煩了?”

沈雁書張了張嘴想說應該是，不過最終沒說出口。

算了，不給他添麻煩了。

她搖搖頭：“沒有，他找不到我現在的家。”

“那就好?！苯髡f，“要是他來找你，你打電話發(fā)消息告訴我?！?/p>

沈雁書乖巧點頭：“好?！?/p>

沒過幾分鐘，江梓把沈雁書送到家，沈雁書再次邀請他進來喝杯茶，江梓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算了。

“不去了，煒哥那邊要有人看著，我先回去了?！苯髡驹谠貎擅?，叮囑了一句，“鎖好門?！?/p>

沈雁書看著他下了樓，又關上門跑到窗邊。

一分鐘不到，少年出現在她視線范圍內，他走得不快不慢，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走姿不端正或者太過于端正，沈雁書看他，連他走路都給他添了點兒濾鏡。

這個濾鏡不是她眼睛里的濾鏡，而是心里。

倏然，少年回過頭，朝沈雁書這邊看了過來，沈雁書舉起手沖他揮揮手，不知不覺就笑了，笑里帶著點兒憨厚。

——劉煒住了好幾天的院，白天有程乾陪他聊天，盛思卿跟趙順放學后來守著，后半夜江梓守著。

就這樣持續(xù)過了一個星期后，江梓半夜做了一個噩夢，他恍然驚醒試了試劉煒的氣息。

媽的，嚇他一大跳。

他沒了睡意，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劉煒的臉，他面容有些蒼老，發(fā)絲白了許多。

“咳咳咳……”劉煒曲著身體咳嗽了好一陣子，驚醒了隔壁床鋪的程乾，他伸手打開了病房里的燈。

江梓替劉煒拍拍背：“煒哥，是醒了嗎?！?/p>

劉煒是醒了，他睜開了眼睛，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久好久，江梓把痰盂拿到他面前，最后那一聲震到江梓的心，咳出了血絲。

“你沒事兒吧?”江梓慌張的站起來，放下痰盂大步跨出了病房。

他找到值班的護士：“姐姐，你快幫我看看我煒叔，他為什么會咳血……”

小護士趕緊放下手里的工作跟著他跑過去，看到劉煒的那一刻想說話卻被劉煒一個眼色制止了。

小護士無奈嘆了一口氣說：“這是正常的，注意點兒就行了，我待會兒過來幫他換點滴?！?/p>

江梓半信半疑，看著劉煒水腫的手臂問：“那他為什么會水腫?”

護士小姐姐說：“有些病人就會水腫，別自己嚇自己了啊?！?/p>

程乾在旁邊安慰道：“沒事兒，有我在這兒看著，放心吧?！?/p>

小護士轉身出去了，江梓小心翼翼的給劉煒換了個方向：“要吃點兒什么嗎？我去買?！?/p>

“不用了，你睡吧，明天要上課呢?！眲樣袣鉄o力的說完，閉上了眼睛，“我沒事兒。”

想到明天還有周考，江梓趴在床上睡下了，程乾半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月色。

凌晨兩點半，小護士過來給劉煒換點滴，見程乾睜著眼睛便小聲問了句：“你還沒睡?。俊?/p>

程乾搖搖頭，聲音晦澀不明：“睡不著?！?/p>

“這大叔的情況……”護士小姐姐指著劉煒用嘴型說，“沒告訴你弟弟?”

程乾依舊搖搖頭。

“醫(yī)師說，情況不容樂觀?！弊o士小姐姐說。

江梓定的是五點鐘的鬧鐘，醒來時程乾早就醒了，他忍著疲憊給兩人帶了早餐，叮囑程乾照顧好劉煒，自己先回了一趟屋沖了個澡就匆匆趕去了學校。

周考，老師利用了早讀時間，他到的時候已經開始了十多分鐘，跨進教室那一刻，他又好巧不巧對上了盛思卿的眼神。

不過江梓很快整理好了狀態(tài)，放好書包拿出筆就開始干了。

“江梓，你這回好好考。”數學老師敲敲他的桌子，“上次月考進步挺大的，看看這回能不能上一百?！?/p>

班里的人不知道江梓是真高冷還是裝高冷，他沒應答，神色差得就像熬了好幾天的夜一樣。

又這么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他這次數學周考成績還是停留在九十多分，一百二的總分，考九十多分也不算差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江梓才把快待發(fā)霉了的劉煒帶出去曬曬太陽，醫(yī)院下面有很多病人，都是家屬陪著來曬太陽的。

“思卿他們呢？”劉煒感覺身體沒力氣了，停在原地靠在江梓身上歇了會兒。

江梓隨口一答：“不知道，估計帶著程乾在后方那個花園里吧。”

劉煒撐著腰展眼望著面前跑過的小孩兒：“看，你小時候跟這差不多，要不是你長得可愛，像這么淘我早揍你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