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明知沈雁書那么薄情,但他還是被她的三言兩語哄的團團轉。
他坐在石頭上好久,跟個雕塑似的一樣沉寂,被磕到的頭部還在作痛,嗡嗡嗡快要裂開一樣,手臂跟脖子一層層淤青。
他足足坐夠了一個多小時,最后才靠近小水洼捧出水清洗一把臉,臉上的血跡已經干巴了,他使勁揉搓,直到把整張臉都搓紅。
洗干凈身上的血跡以后,他才轉身歇斯底里的吶喊了一聲,似把這些天的勞累,不滿,委屈以及對這個世界所存在的不公全都喊出來。
他最心底的那個不公他已經說過很多遍,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么好人活不久,而像沈立州,龍標那樣滿身罪惡的人卻活得好好的。
“啊——”江梓又使出全身力氣吼了聲,聲音回蕩在這個似山谷似地獄的陰冷河溝,直至聲音嘶啞了,他才一屁股坐在水中,似瘋了一般的放聲大笑。
世人沒有見過地獄,焉知其中光景。它把人困在那里,而惡鬼早已出逃,一幀一點麻痹世人,把嗔癡貪婪一點一點刻進他們的腦海。
地獄里的人拼盡全力想要掙脫枷鎖,卻被惡鬼麻痹的世人一掌推下去。
江梓在岸邊的石頭上睡了好久,醒來時已經在車上了,他下意識的想找旁邊的武器。
開車的人笑了聲:“醒了?”
一見是秦衛國,他才放松了警惕。
“告訴你個好消息。”秦衛國側頭朝鏡子看了眼,少年睜著眼睛正好奇。
“這次你可是大功臣啊,我們搜集龍標的那些交易證據快五年了,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才知道那個張局跟龍標是一伙的。”
江梓直身,又是一臉期待。
秦衛國開心的笑了笑:“龍標落網了,是你提供的位置,你說你怎么這么勇呢?敢一個人跑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動作。”
江梓還是不發一言,他舔舐了一下干白的唇。
“在山里搜了一夜才找到的你,你是怎么從他們手里逃脫的?”
秦衛國嗤笑道:“就他這小子,精的跟個小狐貍似的。”
轉過頭看著他,嘰嘰喳喳道:“你知道這次一共多少人落網嗎?”
江梓搖搖頭。
“一共三百四十一,龍標沒算在里頭,你真牛。”
江梓笑了笑,這才開口問了句:“沈雁書呢?讓她出來了嗎?”
“還沒呢。”秦衛國說,“把你送醫院了就去接她。”
江梓一口就拒絕了:“不用了,直接去,我皮厚,這點兒小傷不礙事。”
秦衛國想了想:“那行吧,待會兒還是得去醫院看看。”
“叔。”江梓傾身,一只手抓住駕駛座車座說,“打聽個人。”
“說吧。”
“認識一個叫陳虎的嗎?是一個特殊身份的緝毒警察。”
“陳虎……是原名還是化名?”
江梓搖搖腦袋:“不清楚,聽龍標是這么叫的。”
秦衛國說:“我回去給你問問。”
江梓眉心一擰嚴肅道:“龍標說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是在海灣發生的那一起命案的受害人,叫陳虎,他是好人。”
秦衛國語氣也跟著沉重了幾分:“行,我一定打聽清楚。”
三十多分鐘后,秦衛國才跟江梓到了刑警大隊,沈雁書剛走出來,她還是一臉淡漠,不過小鹿一樣的眼睛亮閃閃的,有點兒惹人心疼。
“小白眼兒狼。”江梓喊她,帶著兒化音,聲音有些嘶啞,見沈雁書的目光朝他這邊看了過來,他才攤開雙手笑了笑說,“過來,老子抱。”
沈雁書眼底閃過意外跟欣喜,她加快步伐朝著江梓的方向走了過來,她沒戴眼鏡,江梓不知道她眼下的自己是什么樣子。
在她那不明的視線中,少年身上縈著光。
沈雁書擁住了他,手臂圈住他的腰身,腦袋埋進他滿是泥漬的衣服。
江梓感覺自己的胸膛被一股溫熱浸染,他的雙手頓在空中好久,才覆上沈雁書的腦袋,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背。
“你哭什么?”江梓低聲問。
沈雁書梗了一下,抬起紅彤彤的眼眶與他對視:“沒人對我這么好過。”
“老子是第一個對嗎?”江梓捏著她的下巴笑了笑,“別哭,這個世界上沒什么能讓你哭。”
“允許我能有一個例外。”沈雁書動了動薄唇,眼神忽然落到他臉上的印記上。
江梓輕聲笑了聲:“別啊,我還不配成為你的例外。”
“你的臉怎么了?”沈雁書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龐。
“啊,這個,我不小心弄的,沒事兒了。”江梓撥開她的手,不自然的別開眼神。
沈雁書沒信,但也沒多問,她在心底回復了江梓說:你就是我的那個例外,沒什么配不配。
他的少年不是用配不配來限制的。
秦衛國找關系讓江梓跟龍標見了一面,他看到江梓的那一刻瞳孔放大,一臉不相信。
他拍了一下桌子想要站起來,不料被兩個刑警給按了下去。
江梓隔著玻璃,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我沒死,是不是很意外?”
“不可能,你不可能逃出那座山。”龍標碎碎念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才破口大罵,“既然還活著,那為什么要過來,是炫耀你多么有本事?養不熟的白眼狼,枉老子當初那么信任你。”
“標哥抬愛了。”江梓依舊滿臉笑意,眼神中的少年氣已經被磨盡了。
龍標放聲吼了句:“你去問問弟兄們,平時我是怎么交代的,說你是我弟弟,讓他們對你恭敬點兒,帶頭來還是你害了他們。”
江梓拍了拍玻璃,直視他:“你視人命如草芥,每一條都夠判你死刑,我雖然渾,但我不會犯罪。你是對我好,但你最最最不應該的就是做這些,我不能當警察當軍人,不然我一定抓盡像你這樣的徹頭徹尾的魔鬼,包括鄢清在內,我不后悔是我親手把鄢清送進監獄,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我不會憐她不會憐你,因為沒人憐我,沒人知道當我得知我自己不能做這些的時候多么絕望,我恨鄢清,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你懂了嗎?我恨她,更恨你們這些早該下地獄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