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上的白并不是因為遲到而狂奔,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異樣。
沈雁書立即轉身,剛跑到女生廁所門口,就被陳也推攘進廁所,她死死拉住沈雁書:“雁書,你別沖動行不行啊,你現在去了,操場一個人沒有,很顯眼。”
“顯眼又怎樣,大不了我不讀了。”沈雁書犟著就要走。
陳也緊緊抓著她的手,把她推到里面,自己整個人擋在門口:“你瘋了是不是,你為什么不讀了,再說了,你可以不讀了你是有后路的,那他呢,他學習那么好,好不容易進入了全年段前十,是說不讀就不讀了的嗎?”
“那還能怎么辦。”現下的沈雁書跟之前那個判若兩人,陳也不熟悉沒見過她這番,可江梓是見過的。
她說:“他性格就是這樣,從來不會解釋,你以為他會聽江明遠的改成三圈?你去陽臺看看他,你去看看,他這個樣子正常嗎,是個人都覺得不正常,他媽的江明遠看不出來。”
陳也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九分鐘,下課了就下去。”
“不行。”沈雁書冷著臉說,“你喊一大堆人下去?他是最要臉皮的,一大堆人圍著他,他非但不會上來,還會更生氣。”
陳也愣著想了想:“那讓胡正跟你一塊兒下去。”
今天早上剛把聞見送到小學,他渾身就像針扎一般疼。他身上這毒/隨時隨地都會發作。
他忍著身上的絞痛,一步一步的往前跳,這么長時間,才磨了小半圈,一瞬間他感覺世界都是顛倒的。
“起來。”
忽然,他的面前出現一雙腿,他抬頭就看見了盛思卿那張冷漠的臉。
他伸出一只手:“起來,送你去醫務室。”
“不用。”江梓一下打掉他的手,兩人僵持著,盛思卿不走,他也沒有繼續跳。
“轉過身去。”江梓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明顯。
聞言,盛思卿緩慢的背過身去。
他整個人蜷成一坨,脖子雙鬢額頭冒著汗珠,但手臂上因為冷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走開吧。”他一字一句的頓清楚,也把兩人的領域劃分的很清楚。
盛思卿沒動一下。
“盛思卿,你別這樣。”他腦袋里很混亂,自己想說什么怎么也組織不起言語來。
他想讓盛思卿走開,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么狼狽。
良久良久,盛思卿終是離開了,他這才毫無顧忌的倒在塑膠跑道上。
躺了會兒,他才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來繼續緩緩往前跳。
下課鈴聲響了,教學樓沖下來兩個人,沈雁書踩著樓梯差點兒滑倒,胡正扶了一下她的手臂:“慢點兒。”
她穿過操場跑到他身邊蹲下試了一下他的額頭溫度,很冷。
“我們去醫務室,別跳了。”沈雁書曲著一條腿蹲跪在他面前,想也沒想就脫下自己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
胡正看了眼教學樓,好在這個點兒望風的人很少,不過這個地方確實挺顯眼的,他提醒了沈雁書一下。
他犟著撥開沈雁書的手:“走開。”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我們先去醫務室好吧,別犟好不好,江梓。”沈雁書溫聲哄著他,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發紅的眼尾,“對不起,我真的不該保存那張照片,我沒有想查你,更沒有想害你。”
“我沒生氣。”江梓推開她,“你先上去,我沒事兒。”
“江主任在那邊。”胡正壓著聲音使了個眼色。
沈雁書抬起頭就看見站在對面樓梯口大榕樹下的江明遠,他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只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框。
“你倆上去。”江梓盯著她的眼睛,“我不想說第二遍。”
他很執拗,雖然沈雁書不是跟他朝夕相處,但他是什么性格,沈雁書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就是心疼了。
她的少年沒人心疼,那就她來,她可以寵著他慣著他。
胡正舔了舔嘴唇,他嘴笨不會勸人,不知道該怎么勸說江梓回教室。
見沈雁書還沒動,江梓眉心微微皺起,現在他說什么沈雁書都不會上去。
須臾,他才說:“我答應你,只要你上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講我也不會逼著你講……”沈雁書動了動眼睫毛,還沒說完就聽到他的絮語。
“那你……”他的聲音十分輕,“非要留下來看到我這副樣子才好?”
沈雁書心驀然一鈍,遲疑著。
“課間操之前,我會跳完。”他繞過沈雁書,他最不想威脅的就是沈雁書,他把“如果你還想跟我做朋友,那你就上去。”這句話咽下肚子里。
胡正拉著沈雁書:“別在這兒站著了,待會兒教務處老師來了。”
沈雁書踟躕著被胡正拉走了。
她剛走到樓梯口,就折過去走到江明遠面前:“江主任。”
“喂,你……”胡正剛想阻止,不料沈雁書已經跑到他面前了,他無奈的看著她。
江明遠回過目光看著她。
“江梓生病了,他不是故意遲到的,我想這個懲罰可以從輕。”她的聲線很低沉很嚴肅。
“生病了……”江明遠重復著,看向操場上的少年。
沈雁書抿唇:“他在發低燒。”
江明遠搖搖頭:“他不會聽我的。”
他記憶里六七歲的江梓已經很倔了,現在更是,但他已經意識到現在關心他,已經很晚了。
沈雁書詫異道:“為什么。”
“我也后悔了。”江明遠喃喃道。
他后悔為什么之前要把他扔在玻璃廠,他后悔為什么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時候那樣對他。
“您在說什么。”沈雁書冷眼看著他。
書,她可以不念,但江梓不能受委屈。
江明遠看著操場上一步一步朝前跳的少年,掩飾性的推了一下眼鏡:“他是我兒子。”
沈雁書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不會聽我的。”江明遠說,“我后悔了。”
聽此,沈雁書紅著眼眶笑了:“江主任,我不管你今后給我給我一個什么樣的處分,不管會不會被你開除,但有些話我要講。你有關心過他嗎,我記得他之前告訴過我,是他的親生父母把他扔在玻璃廠,你知道他后背上有大拇指那么粗小臂那么長的一條疤痕嗎,我想問問你,你看著他這樣,你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