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武的家里,桌上擺著一個發(fā)亮的水晶球,兩側(cè)分別坐著李菱和張武。
房間外守門的是剩下的弟兄,這幾天又走了幾個人,每少一個,他的臉色就要陰郁幾分。
混混的日子并不好過,他們可以威脅的對象很多,但那些對象都沒有錢。
之前徐勝剛來時的酒館,已經(jīng)關門了。
安火城有不少灰色地帶的產(chǎn)業(yè),但張武親自接觸后,發(fā)現(xiàn)背后的勢力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簡單。
“這是第幾次停電了?”張武點了根煙。
“第三次。”李菱往本子上記著:“電廠那邊又開始了。”
“又?”
“你來得晚,你不懂。”李菱合上本子:“三年前我剛來的時候發(fā)生過類似的事,也是我開始懷疑城主的原因。”
“什么意思?你是說背后有人操控?”
“看起來不正常的巧合,就不是巧合。”李菱從背包里翻出幾本舊的筆記本,這些東西她隨身攜帶,這就是她占卜師的全部家當。
這里面,有著三年來記錄的所有數(shù)據(jù)。
這些,是分析的本源。
“梳理一下時間線。”李菱打開一支新筆:“五年前李先赫到安火城上任,大部分基礎工程轉(zhuǎn)移到城主名下。然后他請很多有錢人離開,之后沒人再和他爭權(quán)。原來這里有四個家族,北區(qū)東區(qū)各兩個,現(xiàn)在只剩一個。”
“他怎么請的?威脅?”
“不,我了解到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來了,其他人走了,僅此而已。”
“調(diào)查……”
“調(diào)查不出什么來。”李菱往后面翻了幾頁,繼續(xù)道:“安火城開始陸續(xù)出事故,大大小小的事故比往年多,但是普通人感受不到,我都統(tǒng)計在本子上。”
“確實,數(shù)據(jù)看起來有問題……”張武拿過來看了一眼:“但我問過一些本地人,沒有人覺得是政府的問題。”
“所以我才覺得背后有人操控。”李菱皺眉道:“操控事故,操控輿論,讓人們覺得事故是他們自己導致的,安火城是自然而然衰弱的,真氣流入大氣再也回不來,所以日子越來越難。”
“怎么沒有人看得出?”張武盯著這些數(shù)據(jù)看了好久,嘆了口氣:“這是很明顯的東西。”
“這座城沒有占卜師,沒有幕僚,或者說,都被城主掌握在手里。所以他想殺掉我,或者……招安我。”
“招安?他找你了?”
“我在水站底下見過他!”李菱說道:“他藏了東西,我不用進去,都知道里面可能存著足夠的真氣,那些城主騙他們已經(jīng)消失的真氣。我甚至懷疑……那只霧蛛不過是掩人耳目。”
“照你這么說,那殺掉霧蛛的人,就是……九仙會?”
“對。有這個人,基本就串起來了。他發(fā)現(xiàn)了問題,也知道解決的辦法,他在給城主壓力,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不直接出手,我覺得他有這個實力。”
“他肯定在考慮著什么。”張武點點頭道:“這種人想的事情……我們幫不了。”
“我會幫,我會……”
“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嗎?”
“我……”李菱翻了個白眼,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她說了那么多,時刻準備好之前的數(shù)據(jù)和分析,還把它們背在身上。
但她只能對張武說,她沒有聯(lián)系那九仙會的渠道。
李菱不明白,他救了她,不應該毫無目的。
“別問了,我今晚再出去看看。”李菱嘆了口氣,拿起本子站起身。
“所以今天停電……”
“還是政府搞的鬼,我要看看他們搞的什么鬼。”
“那我怎么辦?”張武想了想,突然問道:“你之前說原來安火城的四大家族,現(xiàn)在還剩一家,是哪家?”
“周家。”李菱很快答道:“他們負責機械廢物的處理和運輸,也負責城市主要機械的制作和售賣,城主需要他們。”
“你去搞掉城主,我去搞掉他。”
“你這腦袋是用來做夢的?”
“我是說,如果你能搞掉群……城主,我就能搞掉周家。”張武苦笑道:“我再沒有成績,我就是孤家寡人了,到時候你也沒藏身的地方。”
“哼,有點意思。”李菱打開筆記本,草草寫下一些資料丟給張武,然后抓起水晶球就推門離開。
外面,她又看到徐勝和張武的兄弟一起喝酒,吳夢在旁邊小心翼翼陪著,后者看到李菱,很開心的打了招呼。
晦氣。她心想著,低頭融入了夜色中。
徐勝看著她的背影,不動聲色的喝著手中的啤酒。
周家?他瞄了一眼呆滯的吳夢,心想:總不可能那么巧吧?
沒過多久,張武啪的一聲推開房門,雙手叉腰道:“兄弟們,來活了,我們干票大的。”
不少人還在低頭喝酒,沒有理會。但張武可沒有喪氣,轉(zhuǎn)身從房間里又拿出了幾個閃閃發(fā)亮的東西。
徐勝瞇著眼睛看去,發(fā)現(xiàn)是兩條和人體手臂十分相像的機械臂,其尺寸完全契合。
外表光滑無比,但里面的結(jié)構(gòu),似乎繁雜異常。
看到這兩條機械臂,大家的目光又轉(zhuǎn)了過來。此時的張武,臉上掛著和往常一樣的自信。
徐勝終于想起熟悉的點,之前剛蘇醒遇到吳坤的時候,他也是裹著巨大的鐵塊和他戰(zhàn)斗,這些鐵皮用真氣相互連接,然后發(fā)揮比常人更大的威力。
這個東西,圣元國似乎叫“義肢”,擁有全套義肢,或者作為全身機械覆蓋的裝備,稱為“仙甲”。
當然,仙甲也有等級,從一級到十級不等。
徐勝第一次遇到的仙甲,雖然裹了全身,但不過是一級仙甲,甚至可以稱之為廢鐵的東西,那是用于荒漠中的應急裝備。
而且城市內(nèi),不允許動用這種武器,屬于違禁品。
“大哥,你這次要干票大的?”有人站了出來。
“不是這次,是一直。”張武撫摸著他親手做的機械臂說道:“一步一步,我會帶著大家往上爬,直到城主求我們辦事為止。”
“老大,那鏢師怎么辦?”
“你他媽給我提鏢師,提鏢師,你提你馬……”張武上前把說話的人胖揍一頓,末了一甩頭發(fā),道:“根據(jù)占卜師的分析,他們現(xiàn)在沒時間管我們,有九仙會的人暗中活動,在他們眼里,我們只是小蝦米。”
“九仙會……”
“九仙會……”
眾人有些騷動,很明顯大家都聽說過這個名號。
并且這個組織給他們帶來的印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徐勝砸吧砸吧嘴,收回了目光。
“行了,抄家伙沖,先干一票。”張武頭腦還算清醒:“咱們不打劫,就是搶活干。”
“走!”
“跟大哥走!”
路過徐勝身邊,張武把機械臂往身上一扛:“怎么,還讓我請你?”
“您的占卜師不是說我是個臭要飯的嗎?我留在這吃飯就好了。”
“哎,計較什么?都是兄弟。”張武說道:“信她個球,她也就是胸大。”
“大嗎?我覺得還好。”
“哎,出去說出去說。”張武回頭給吳夢揮了揮手,攬著徐勝的肩膀,一群混混趁著夜色離開。
之前政府來查過一波,現(xiàn)在已然銷聲匿跡。街上連身披鐵甲擺攤的彪形大漢沒有,整個城仿佛死寂一般。
李菱給他留下的信息,圈出了周家在安火城的勢力范圍。他們掌管著機械的流通,而其中最不起眼的一處,就是所有機械的終點。
垃圾場。
和徐勝第一次被莊長青圍堵的垃圾場是同一個,誰也想不到,這屬于周家的產(chǎn)業(yè)。
“你身上的東西,我還蠻好奇的。”徐勝跟在身后:“之前我也買過……”
“不不不,你那個玩意兒,和老大不一樣。”旁邊有人笑道。
“怎么不一樣?老大的大一點?”
“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別瞧不起人。”張武放慢腳步,和徐勝并肩走:“市面上的仙甲只能起到防御作用,穿上和用真氣穿上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我這個不一樣,等下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用上。”
不需要張武解讀,一道極細微的真氣鉆入機械臂內(nèi)部。
看來這一萬年,不是白過的。
為了彌補真氣的不足,機械師可以說是逆天而行。這機械臂內(nèi)的結(jié)構(gòu)紛亂繁雜,他一時半會都看不懂。
但很好用,如果把真氣輸入里面的窩窩,恐怕威力比手槍要大。
給趁機摸它一把。
摸到了,自己就有復制的機會。
但憑空造物不是個好辦法,回頭應該學一下,如果自己會造,遲早造個大個的。
能一炮把天轟個窟窿,自己就不那么容易被殺了。
轉(zhuǎn)念想想,面前這個張武舍得把后背留給自己,看來也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徐勝慢慢藏進陰影里,沒有和張武打招呼,如果那鏢師被引過來,自己還有機會裝裝樣子。
嘶……給套個麻袋才對。
“把喘氣的找出來,這里應該有點值錢的東西,收好。”張武前腳剛踏進垃圾場,腦子里已經(jīng)想好了賺錢的路子:“以后不管誰想從這里撈東西,張爺都要收過路費。”
“一個垃圾場,能有什么東西?”徐勝看著滿地的鉚釘和鐵塊,十分不解。
“這不是生活垃圾,這是機械垃圾,周家專門租下這一個地方,就是為了賺錢。”張武低頭拿起幾塊破舊的胸甲,里面的凹槽組成一個復雜的花紋:“進了垃圾場就是無主的東西,很多仙甲可能就是周家自己生產(chǎn)的,找個借口報廢或者替換,丟到垃圾場后秘密轉(zhuǎn)運到自己的地盤,這些操作多著呢。”
“但這個小地方,對他們的影響不大吧?”
“老徐,目光放長遠一點。”張武說道:“占卜師不是說有什么九仙會的人嘛,一步步來,他去搞上面的,我去吃下面的。”
“嗯……吃下面的……”
“你嘀嘀咕咕什么?”
“沒什么。”
笑死,根本笑不出來。
這個不存在的九仙會成員就是自己,如果他們做的一切都建立在這個人會對政府造成干擾,那他應該做點什么。
但他還是更感興趣李菱和張武在屋里談論的話題,如果背后真的有人操控,應該解決的是這個問題。
而不是在垃圾場翻垃圾。
就在徐勝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聲槍響。
看來這種地方的打架,不是普通混混的街頭斗毆。
“走。”
兩人翻過機械堆,槍聲一直沒有停止,直到撞上其中一個弟兄,臉上沾了不少血跡。
“老大,他們有槍。”
“你他媽廢話,人呢?”
徐勝的動作更快,以超過他這個年紀的速度躍過攔在眼前的機械墻,便看到了斗毆現(xiàn)場。
垃圾場的中央有一個四層小別墅,此時里面燈火通明,窗戶里伸出幾根黑洞洞的槍管,真氣子彈撞上周圍的機械垃圾,不斷的蹦出火花。
七八個人在別墅門前混戰(zhàn),他們身邊都是隨手可得的武器,一根劃拉滿倒刺的銹蝕鐵棍擦過一個人的頭皮,瞬間鮮血直流。
慘叫聲和血腥味響徹安火城,雖然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但這里畢竟是別人的產(chǎn)業(yè)。
之所以安火城越來越亂,亂的地方都是沒有勢力的,比如風俗業(yè),博彩業(yè),這幾年亂成一鍋粥,城主也沒有出面管。
唯獨這暗藏黃金的機械垃圾,還有這條供應鏈上的幾家仙甲生產(chǎn)地,沒有任何的波動。
張武嗷嗷怪叫從旁邊沖了過去,舉起兩條機械臂,下一秒就把對方的陣型轟出一個缺口。
但此時,整個世界在徐勝眼中變得靜止,十分安靜。
聚精會神,他感受到了某種力量……
張武的機械臂確實不同凡響,肘部的縫隙噴出殘余的真氣,他所觸碰的敵人都如紙一樣飛出,甚至……
哐當!
張武低頭看了一眼機械臂上被子彈打出的白印,輕蔑的笑出了聲。
“都給爺死!”
他頂著彈雨沖向別墅,一把撞開了別墅的大門,手下的弟兄一股腦兒的沖了進去。
但就在張武回頭的時候,他并沒有在人群和垃圾山中看到徐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