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安靜得落針可聞,梅花的幽香清而不濃,令人迷醉。
靜謐旖旎的氣氛被嬌柔的女聲打破:“王爺,王爺......”一聲聲如嚦嚦鶯啼,婉轉動人心。
“姚娘娘,您不能進去。”是成王貼身的小廝在阻攔。
容姵眼中閃過一抹慌亂,輕推了成王一下,她的臉色如飲了酒般酡紅,氣息也還不穩,手顫抖著去扣領間的扣子,成王不慌不忙地倚在迎枕上,含笑看著,似沒聽到外面美人聲聲呼喚。
容姵整理好了,含羞帶怒地地看了成王一眼,深吸了口氣才揚聲道:“請姚側妃進來。”
厚厚的暗花織錦簾子掀開,露出一張異常清麗的巴掌小臉,小巧窈窕的身子,姚側妃手捏著帕子,裊裊婷婷,如弱柳扶風般走了進來。
她搖搖晃晃地請了安,方才落座,春蔥似的手指端起蓮魚紋官窯茶杯,輕抿了口:“還是姐姐懂我的心,知道妹妹最喜歡劉安瓜片。”
容姵溫和一笑:“外面這么冷,妹妹怎么過來了?”
姚側妃脈脈含情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流連在成王身上:“王爺離家這么久,妾身很是想念。”她貝齒咬在紅唇上,“想念”兩個字說得又輕又軟,眉眼間既有婦人的美艷,又不經意流露少女的嬌俏,那種又純又媚的風情,容姵直覺自己是個男子,都忍不住動心。
成王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他看著姚側妃的眼神很溫柔:“芷兒的心意,本王很感動。”
“那王爺陪陪芷兒吧。”姚側妃撅起豐潤的紅唇,似受到了鼓勵。
“還有程兒,說起來,妾身也許久沒見程兒了。”姚側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神情期盼:“妾身已準備了新鮮的狍子肉,今日天寒,最適合烤著吃,王爺帶著衡兒一起吧。”
容姵的眉心跳了跳,姚側妃當著成王的面給她上眼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身后的大丫鬟繡棋臉上忿忿,一個個的,都覺得王妃性子好,當著面明目張膽地勾引王爺。
成王神情不變,笑意悠悠:“本王也想著芷兒呢,只是,王府有王府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本王閑了,去看你可好?”確實,按成王定下的規矩,每月的初一至十五,都是王妃的日子,余下的,或是容姵實在不方便的時候,才是幾個側妃夫人的日子。
說完,又高聲道:“來人,把本王給側妃準備的禮物送去蘅芷堂。”
“里面有一支紫鴦花玲瓏簪,雖不是什么珍貴物什,但本王一看,就覺得很配芷兒戴。”便是說著拒絕的話,這個男人也讓人怨恨不起來。想來,當年姚芷放棄了入國公府做正室的機會而甘心為側,固然是因為覺得自己過不了世子妃那關,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真的為成王動心了吧。
果然,姚側妃先是失落,聽到后來又甜甜一笑,似嬌花初綻,然而,她又斂了笑容,懇求道:“妾身不敢壞王爺的規矩,只是,程兒畢竟是妾身親生,妾身實是想念得緊......不若,讓程兒與妾身待一天,只一天,可好?”嬌美的女子用這樣卑微的語氣懇求著,任是再硬的鐵石心腸,也軟了吧。
“程兒的母親是王妃,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程兒,自出生時,已記在了王妃名下。”便是說著最殘忍的話,成王的聲音也一如既往溫柔悅耳。
姚側妃清麗的小臉一剎那變得蒼白。她踉蹌著行禮告了退,來時精心描畫的妝容掩飾不住神情的狼狽,紅紅的眼圈楚楚動人,卻沒打動眼前清貴的男子。
看著姚側妃匆忙離去,容姵有點不忍心,卻沒再說什么,她對成王相知甚深,知道眼前的男子看著隨意寬和,最好說話,但他定下的決定,無人能改。大齊并沒有不允許妾室撫養子女的規定,然而成王府卻有一道規矩:所有的子女,不論嫡庶,都必須養在正院,養在王妃膝下。
“宮中賜下的茜霞紗,便送到蘅芷堂吧,再加上兩筆西洋布料。”容姵朝侍立在身邊的繡棋道,繡棋看了看容姵的神色,欲言又止,終是行了禮去了。
“本王的王妃,從來都是這么周全。”成王似笑非笑,容姵有種錯覺,他的語氣不像是贊賞,倒更像帶著絲嘲諷。
“王爺過會兒,還是去安慰安慰姚妹妹吧。”容姵想了想,勸道。
“喲!方才說錯了,本王的王妃,不但處事周全,還這么大度。”成王玩味的一笑,懶洋洋地倚在迎枕上,看著容姵似笑非笑。
容姵的臉又發熱了,屋子外面都是丫鬟婆子來來去去,她素來性子端方,害怕和成王調笑,會讓人想到“白日宣淫”這個詞。
她挽了挽耳邊垂下的一縷頭發,換了個話題:“聽皇后娘娘說,今年的上元宮宴,又逢南境大捷,要大辦呢。”
“哦,左不過是那些花樣。”成王連頭都未抬起,手里拿著允程拉下的萬花筒,瞇起眼睛看著里頭的圖案。
”娘娘也說年年都是那些,都絮煩了,那日在慈寧宮,幾位老太妃說起香雪海梅花開得正好,娘娘便和德妃商議著,要把今年的上元宮宴改在香雪海的行宮里。”
“香雪海?!”成王放下萬花筒,斂了笑容,一抹憂思從他總是含笑的眼中飛快地掠過,轉瞬又消失不見,容姵恰于此時抬頭,她皺了皺眉。
“是呀,”容姵心中思忖著,面上卻不動聲色,“聽太妃娘娘說,香雪海不但有梅林,還有地熱溫泉,說得妾身都想去見識見識了呢呢。”
“皇上不會同意的。”成王隨口說道。
“這是為何?”容姵挑眉不解,“這不過是一樁小事,娘娘深受寵愛,皇上又怎么會為了這一點小事拂了娘娘的心意呢?”
“哦,那可就……有趣了。”成王恢復了慵懶的神情,倚回迎枕上,淡淡道,神色有些悠遠。
容姵咬唇,他不明白成王話中的意思。成王也沒有解釋,只道有加急公務需要處理,頎長的身影瀟灑地轉過屏風,徑直走了。
錦書抱著允程回來,驚訝道:“好好的,怎么王爺就走了?”她想了想,猶豫問:“不會.....是去看姚側妃了么?”
容姵緩緩搖頭,摁了摁眉心,掩下滿心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