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盈平陪著時賢華進了臥室，竇成偉父子幾個還留著客廳，白書清在一邊喝茶，時不時的冷哼一聲。

竇家瑜是在市里上學，平時住校，偶爾節假日放假，也會來外祖家看看，在竇成偉父子幾個人中，竇家瑜是對外祖家比較熟悉的人。

看到白盈平進屋，便帶著竇成偉到了白書清的跟前：“外公，這是我爹，你應該沒見過吧。”

竇成偉只見過岳父一次，那是兩個人結婚之前，白盈平帶著竇成偉來過家里一次，不過那時候白書清不太樂意結這門婚事，對竇成偉也是不假辭色。

因此，在面對白書清這個岳父時，竇成偉總是有些緊張。

白書清抿了一口茶水：“哼！”

竇家瑜給自家老父親使了個眼色，竇成偉搓了搓手，問候道：“爹，近來身體可好？”

“好得很！夠你們氣。”

“嘿嘿”，竇成偉憨笑了兩聲：“我們哪敢氣您，盈平在家挺掛念您二老的，你們身體好，她也放心。”

“不是生我的氣？二十多年了，沒登過我白家的大門？”吳書清一想起自己這個女兒，就有些無奈。那年生氣時說的氣話，竟然記在了心里，二十多了，一直都不和家里聯系。

竇成偉知道老爺子是要找個發泄的地方，說道：“盈平是你閨女，她什么性子，您也知道，她不好意思低頭。”

“哼，他不好意思低頭，我就可以了，我還是她爹呢！”

“爸，你有什么意見找我就行了，難為別人干什么？”白盈平哄睡了時賢華，就走了出來，剛好聽到了白書清的話。

白書清瞪了白盈平一眼，開始喝起了自己的茶。

白盈平又給白書清挨個介紹過自己的孩子后，就安點竇月思兄妹幾個住下，但這么多年不回家，對家里的布局也不太了解，只能求助于白書清：“爸，那些房間是就給我們的，我們晚上住哪？”

“四樓，都是你們家的，你媽讓你大嫂已經打掃好了。”

白盈平聽到大嫂這個詞，身體有些僵硬，不過還是先帶著竇月思兄妹幾個上樓了。

趕了一天的路，竇月思也累了，今晚她和兩個姐姐一起睡覺。外祖家的房間很大，布置簡單，但看著舒心，而且和村里的土炕不一樣，這里的是床，鋪著厚厚的墊子，躺上去軟軟的，很舒服。

白盈平把孩子們安點好之后就下樓了。

樓下，白書清還在等著，白盈平在他身邊坐下很久，他都沒有說話。

“老白，還生氣啊！”白盈平像個小女孩一下，撒嬌道。

“哼，進來那么久了，才跟我說話，還是怪我的，你說我生不生氣”，白書清抱怨道。

“老白，你這什么茶啊！挺好喝的”，白盈平趕緊找了個話題。

“鐵觀音，想喝走的時候拿點回去”，白盈平以前也挺喜歡喝茶的。

“不了，我現在連個煮茶的工具都沒有，拿回去也是浪費，牛嚼牡丹，喝不了。”

“這東西就是用來解個渴而已，想喝怎么喝都行，不行我就送你套茶具”，白書清看了白盈平一眼。

二十年前，白盈平離開的時候，還正值少年，青春意氣，滿懷朝氣，二十年之后，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老很多。

白書清是市里的農業局局長，有時候會下鄉走訪，每次下鄉都會挑離白盈平近一點的地方，繞道過去看一眼。

看著這個不聽話的女兒，白書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滿腔的話語，最后都成了一聲嘆息。

白盈平似乎是知道了父親的想法，似作無意的說了起來：“也是，這東西說白了，也就是一杯水，一口下肚，就剩下點渣子，也得倒進垃圾里，還不如我們家那面湯呢！解渴還養人。你說我都四十五了，這么多年，什么都見過了，怎么才想明白這個道理呢！就那么一口渣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是稀罕那個渣渣，你就是咽不下那口氣，你那性子，你不知道跟了誰，做什么都要爭一爭，有什么意思呢？”白書清有些感慨。

“跟了你唄，小時候，你不是總跟別人說，閨女跟你一模一樣的嗎？你還經常跟我說，年輕的時候，就是憑著一股子的氣，才能后來的成就嗎？還經常跟我說，不爭饅頭爭口氣，氣在，人就有干勁。”

“行了行了”，白書清打算了白盈平的話頭：“說來說去，都成我的錯了。”

白盈平笑了笑沒再說話。

“其實，那個時候，我是想讓你上大學的，如果你上了大學，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可能在市里有一份鐵飯碗的工作，有一個同樣身份的丈夫，再生兩三個孩子，那樣的你是不是很幸福。好多時候，我都很后悔，要是當時候攔著你一點，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白盈平沉默許久，回道：“世上沒有后悔藥，以前我覺得你們不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所以很生你們的氣，但是后來自己想通了，以我的性格，當時候你們的答應了我的要求，是不是我的后半生都會活在悔恨中。那樣的我真的開心嗎？”

“這幾年的生活是苦了點，但是我覺得很開心。人的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身邊有個永遠陪伴著你的人。竇成偉就是這樣，我有個頭疼腦熱的，他就整宿整宿的守著我；我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和村里人連臉都沒紅過的人，居然可以去干仗，去找人討說法；知道我累了，他就家里家外所有活都一手撈過來。我們村里所有的女人都很羨慕我呢。”白盈平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

“只要你開心就好。”

“我當然開心，年少時，我有一個可以替我守護天空的父親，成年后，我有一個時時陪伴的丈夫，還多了幾個貼心的孩子，這種幸福，是多少東西換不來的”，白盈平忽然看向了白書清：“爸，我又沒有說過，我很感謝你，謝謝你那些年的教導，謝謝你這么多年的暗中相助，其實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