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茹說完了最后一句打趣的話，就一邊笑著一邊推門出去了。

楊露白有點挫敗地隨便撿了個椅子坐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說：這怎么和我想象中的發展不太一樣？

雖然演員并不像愛豆一樣被明令禁止戀愛，可是她現在畢竟是處在事業的第一個上升期，她還以為陳茹聽了她的話以后會馬上讓她離裴玄度遠遠的。現在這么看，倒像是她想太多了。

不過想想也是，事情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不按照她想象的方式發展了。

直到現在，她回想起一年前陳茹拿劇本給她看、她發現劇本改自自己小說的時候還覺得那是個夢。

直到現在，她還能回憶起自己當時去到劇組試鏡，并發現已經定好的男主是裴玄度時那種人都傻了的心情。

而且就像陳茹說的那樣，她當時試鏡的機會還是裴玄度為她爭取到的，是他向劇組方面推薦了她，碰巧那是個缺錢的小制作，他們一看見她那么低的片酬就樂開了花，當即聯系了她的經紀人。

可能是因為她從事的就是演員這么一個需要相信奇跡的職業吧，所以這些看似不可能發生的巧合像除夕晚上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在她耳邊一個接一個地爆開，她捂緊了耳朵都能聽見奇跡走近的腳步聲。

而她也沒有辜負奇跡，利用這個機會一炮而紅。

說真心話，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是凡爾賽，而是在開心之余她真的有點擔心會像自己老爸說的那樣，樂極生悲，那就完蛋了。

她想問題的時候有點專心，所以好半天才聽見外面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敲門。那人似乎格外有耐心，門又沒鎖，他都敲了這么久了也沒直接推門進來。

楊露白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說了聲“請進。”

門這才被推開了，站在那里的人是裴玄度。

他左手上拿了一捧小雛菊，右手拎了個飯盒，笑得很燦爛。

“楊老師，我來給你送午飯。”

楊露白上前了些，把飯盒從他手上接過來了，自然道，“謝謝。不過你不是明天才有拍攝任務嗎？怎么今天就過來了。”

“沒有行程安排，所以就提前一天過來了。”

“那怎么也不四處轉轉？”

問完這話，楊露白發現自己的言外之意有點像是在問他：閑的沒事來這干嘛？

可這似乎也沒什么問題，她確實想那么問的。

裴玄度還是一臉單純地笑著，“這不是聽說你在這嗎？一個人逛沒什么意思，想等你收工了，約你一起去轉轉。”

說著，他把那捧小雛菊往前遞了遞，“我從他們那順來的道具，送你了。晚上六點，我接你去吃晚飯。”

不知道是太自信了還是害怕楊露白拒絕，裴玄度說完轉身就走，留下楊露白一個人拎著飯盒和小雛菊發呆。

她有點不明白裴玄度這是在干什么。

他在別人面前裝單純可愛和藹可親也就算了，在她面前，裝什么？

又沒有攝像頭在拍。

想到這里，楊露白心里一滯，在屋子里四下找了好一陣，沒有發現隱藏攝像頭，這才放心了。可是放心的同時她又覺得自己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為，好像有點壞。

她垂眸看著那捧小雛菊，嫩白色的花瓣襯著明黃色的花心，淡雅可愛。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選用了暗色的紙來包裝這束花，看上去挺不搭的。

楊露白心想：就像是真正的裴玄度和帶著人設的裴玄度一樣，不搭。

她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噠噠聲。

她在垃圾桶旁邊站住了腳，猶豫片刻，還是狠心把花丟了進去。

她知道自己想為了裴玄度而拒絕更好的發展這事確實幼稚，而她也會仔細衡量再做定奪。但是她的想法并不像陳茹以為的那樣沖動，“不想重蹈覆轍”，她是認真的。

下午的拍攝是外景拍攝，楊露白換上了清純系的衣裙，配合著攝影師們擺出一個個pose，做出一個個表情。

湖南的三月末已經很熱了，加上又是下午，起風時都沒有涼意。完成了全部的拍攝以后楊露白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有點發暈，也不知道是因為缺覺還是因為略微有些中暑。

她沒什么偶像包袱，大大咧咧地和工作人員一起坐在大遮陽傘下，拿著工作人員給的冰水往額頭上放，休息了一會，覺得體力緩過來了。

想起了之前裴玄度的話，她拿出手機想給他發一條消息。

“裴老師，我晚上還有點事，就不能......”

字還沒打完，一雙亮锃锃的皮鞋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皮鞋的主人帶著笑意地對她說，“走吧楊老師，說好了請你吃飯。”

裴玄度的聲音是很有辨識度的，低沉而不沙啞，既有年輕人的明亮，又有種經過了沉淀以后的韻味。加上他在轉型成電視劇演員以前演過兩年舞臺劇的緣故，他總是習慣性地把話說得字正腔圓，有時候會給人一種過于正經的感覺。

楊露白抬起頭看他，只見他已經從中午時候穿的那身常服換成了一身正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了，很難不讓人覺得他是要去干什么大事。

她站起了身，仰著頭看他，“你等下是還有什么重要安排嗎？”

裴玄度被她問得愣了一下，隨后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正裝，笑了，“有啊，請楊老師吃飯。”

遮陽傘下的工作人員們當然也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幾個人的臉上都多了點了然的笑意。他們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畢竟裴玄度和楊露白兩個剛剛搭了一部熱劇，營業期都還沒過呢，就算表現得親近一點也沒什么大不了。

可是楊露白卻覺得有些別扭，一邊邁開步子一邊對裴玄度說，“走吧走吧。”

裴玄度馬上跟上了她，在她旁邊不停問，“楊老師想吃中餐還是西餐？”“楊老師吃辣嗎？”“楊老師喝酒嗎？”

楊露白覺得自己一個頭三個大，她真的不明白裴玄度為什么要這樣，難道他是真的變活潑了？她當年的高冷男神被妖怪吃了？

但其實就算他是真的變活潑了好像也沒什么不對的，做他們這一行，每天和各種人以及鏡頭打交道，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就餓死，誰管你是高冷還是怎么樣。

想到這里，楊露白扭頭看了一眼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裴玄度，心里升騰起一種同為打工人的親切感。

算了。

她想，可能裴玄度真的只是為了營業順利，想和她搞好關系吧。

大家都不容易，為了自己，為了爸媽，為了陳姐，也為了利益伙伴裴玄度，她確實沒必要把關系鬧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