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素衣無奈地看了陸成一眼，心里覺得很有一些本該不出現同情。

她是做過實驗的，知道課題的方向到底該怎么設計，實驗流程到底該怎么走，

甚至為了驗證陸成的課題方向，她還專門查了與她沒什么聯系的骨巨細胞瘤相關的文獻，從最新的研究成果看，

陸成現在要做的那些東西，根本就是無根浮萍。

一個本科生，要去做腫瘤的藥物和具體的極致研究，這不扯淡了嘛。

她思考了好幾天，甚至還再刻意地組織了一番言語。

但現在好像都說不出來話了。

陸成的心意已定，去刻意改變別人的想法，這并不是洛素衣的性格。她自己也不喜歡如此。

洛素衣是真的覺得陸成略有些可惜，

能夠在本科階段就被導師看上的人，肯定是有天賦的，

而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洛素衣也發現，陸成的學習能力其實非常強，那些基本的實驗，她其實根本沒有怎么刻意地去教陸成，但陸成就自己完成了。

她自然不會說對陸成什么都不管，她也和實驗室里的人打聽過，

得到的答案是陸成做得非常好，

甚至她都一度懷疑自己的教學能力是不是有點強，

可洛素衣還是對自己有自知之明的，她本就不太會怎么與人相處，或許是性子使然吧。

洛素衣也只能再次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暗罵陸成遇人不淑。

陸成遇到的人，當然就是他那個便宜師父了，

扔一堆可能根本出不了結果的空泛課題過來給陸成做，簡直就是浪費陸成的天賦和時間。

洛素衣還是覺得自己有資格說這個話，畢竟現在的她，就連她自己的導師方君華，都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進入實驗室的第二年，她自己就以導師的名義申請到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課題。

這是其他的副教授乃至教授都需要頗為費力還不一定能夠申請得到的。

“好吧。”洛素衣轉頭看了陸成一眼，然后就低下頭去，在手機界面上不斷的滑動，

后來看到了一個群聊后，點了進去，并且還在回復著一些信息。

看到這一幕，陸成內心毫無波動，

這個群他也在里面，是個qq群，所以洛素衣根本不知道他也在里面，而且陸成把這個群的消息設置成了免消息提示。

這就無所謂了啦。

接下來，兩個人也沒說什么話，差不多在實驗操作可以開始前，

陸成就把在水浴箱里加熱的培養基、PBS等要用的加熱試劑噴灑酒精消毒，而洛素衣聽到酒精噴灑的聲音，就反應了過來，陸成可以開始他的操作了。

她站了起來，什么也不說，就默默地看著陸成進行消化、離心、重懸浮等操作，

然后再看到陸成差不多已經把一些細胞轉移到了六孔板上后，她也默默地離開了細胞操作房。

陸成的操作非常規矩，她也很難挑出什么毛病，一些可能不太規矩的地方，也是無傷大雅，只是每個人的理念不同，她雖然不會這么操作，但是也不能說陸成的操作就是錯誤的。

只要無菌原則和最終的目的達到，她也沒什么可以指點的了。

至少是在體外實驗方面。

脫了白大褂放在工作區域，洛素衣轉頭道：“后天我會去動物實驗中心，你到時候跟我一起去吧。你在體外實驗中，已經做得很好了。”

陸成沒有回頭地回了一聲好。

洛素衣就走出了細胞房。

正要拿起包摘下口罩準備離開實驗室的時候。

有人叫住了她，

“洛師姐，方老師喊你去一下她的辦公室，說是找你有事情。”

洛素衣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與陸成坐得比較近的黃杉，

她此刻還沒脫下藍色的手套，也正好從方君華老師的辦公室里走出來。

洛素衣微微皺了皺眉，點了點頭道：“好，我馬上就去。”

洛素衣就與黃杉擦肩而過，并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黃杉心里頗為有些不自在，

她看得出來，洛素衣根本就沒有在意過自己，但她也沒多想，看了下細胞房的方向，默默地走了過去。

她知道，這個時候，陸成應該就在細胞房里。

陸成，只要洛素衣對他沒什么意思的話，她必須努力把他拿下來，

……

實驗室的大體布局類似一個H形，細胞操作房在辦公室區域的正對面，中間是四方形的學生工作區域。

方君華教授是實驗室的總負責人，所以她的辦公區域在H形的一個頂點區域，

里面的陳設一絲不茍，桌面上還擺放著兩株百合花，清香撲鼻。

此刻的方君華教授正在看著電腦的屏幕發呆。

似乎是在沉思，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敲了門的洛素衣，

門是開著的。

洛素衣又敲了一下，開口道：“方老師，您找我？”

洛素衣的話才把方君華教授的思緒打斷，她趕緊正了正身子，道：“素衣來了呀。進來，坐。最近科室和課題的事情都很忙，最近都已經很久沒有和你聊過了。”

洛素衣走到辦公桌對方的一個椅子上，不敢像平日里的那么淑女二郎腿，只敢并腿而坐。

洛素衣說：“老師您太忙了。辛苦了。”

方君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因為長期熬夜，皺紋已經漸漸地爬滿了她的臉頰。但她并沒有因為皺紋而失色，一頭干練的短發，掛脖子的金絲眼鏡，讓她看起來非常書生氣。

非常文雅，而且聲音也頗為好聽，

她十分柔和地笑了起來：“辛苦也不辛苦，你們現在讀書人才辛苦，每天都有那么多實驗任務要做。”

“對了，你那個課題我也好久沒來得及問了，最近進行得還順利嗎？”

“我剛在郵箱里看了你最近一次的成果匯報，做出來的成果還是有一些的，最近有沒有什么困難？”

洛素衣她們實驗室的一個規矩就是定期要舉行實驗成果的匯報，也是組會的主要內容，就算哪周或者幾周教授們因為太忙沒來組會，也要把成果以電子文檔的形式發過去，喊他們參考和監督，順便再進行答疑。

洛素衣搖了搖頭道：“我們實驗室的設備非常完善，該做的都能做了，就是我最近在做動物實驗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不過已經在其他實驗室解決了。”

“方老師，勞您費心了。”

方君華仍然笑著道：“你呀，是個懂事和非常有天賦的孩子，假以時日，超過我是肯定的，”

“只是你應該把更多的時間花來學習和生活。”

“對別人來講，我會勸他們花更多的時間來實驗，但是你，我覺得你得學會怎么生活。”

“你是不是還在直播呀？”

洛素衣淡淡地點了點頭，并且低下了頭去，沒說話。

方君華淡淡地嘆了一口氣道：“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那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你的肩膀其實很窄，你怎么就不懂得放下了？把自己放下來，輕輕松松地活著，其實也挺好的。”

洛素衣抬頭道：“好的，老師，我盡量。”

方君華本來還要繼續勸說一下，因為平時她這么說洛素衣的時候，洛素衣都是低著頭，好像要把自己的堅持，埋給已經故去的那幾個人一樣。

方君華聽到這四個字，頓時神色一頓，眼睛亮了起來。

“你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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