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打八折”的時候，這位喜歡自稱“本道”的算命先生明顯稍稍猶豫了一下。

“道長姓方？”

在這位算命先生連著說了三句話后，陸言隨口跟了一句，兩人算是正式的交流了起來。

算命攤子里的小桌上，貼了一張名片，上面印著“正宗藏玄流傳人方仕”，后面跟了一串電話，還有滿滿一頁的各種業務內容。

雖然眼前這位客人問的是一句廢話，但方仕的臉上還是展露出掩藏不住的喜色。

對于算命這行當，他總結過一些經驗，最難的就是和客人的前三句話。大多數人可能只是好奇的看一看，然后在看到價格之后就轉身走人

但只要客人愿意開口，那方仕就有一套琢磨了多年的話術讓對方掏錢算上一卦。

無論對方說了什么，他都能信手拈來的接上一套套的長篇大論，既能展現自己的道行，又能震懾不精此道的客人。

“是的，本道乃方氏傳人，方氏乃卜卦世家……”

方仕正色介紹起自己的生世和家學，竭力作出了一副高人作派。

不過他還真沒有騙人，雖然話語里有不少商業加工，但他們方家還真是一個卜卦的世家。至少自己的祖輩還是不少大公司的座上賓，掛著不少“戰略研究顧問”或者“特別顧問”等頭銜。

自己這套“周天易數”也是真正的家傳卜卦算法，比那些市場上賣的卜卦算法，各項功能要齊全的多。

然而世事無常，到了自己，竟然淪落到了在這種地方擺算命攤子。

方仕以往并不在白楊街這一塊擺攤，只不過自己之前惹了一點小麻煩，于是來這里避避風頭。

方仕對于東九區的各種三教九流也是熟門熟路，之前雖然不混白鹿巷這一塊，但多少也知道在這里混的是什么樣子的人。

他不敢大意，眼前這個給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客人，不一定是個好相處的角色。

畢竟自己跑路到這里，也是眼力不濟，碰到了個硬點子。

“方道長……”

陸言稍稍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

“是一位道士？”

面對這個問題，方仕一時也沒有寫卡殼，沒有立刻回答。

他雖然喜歡自稱“本道”，那也是現在復古潮流的影響，實際上他哪里能算得上道士。

只有練氣士才能稱得上是道士，洛城的正式道門都是正式登記在冊的，算是受監管的民間練氣士組織。

當然，也有各種地下道門或者散修野道，但方仕卻不敢隨便信口開河。

但如果否認，說不定這筆生意就做不成了，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本道……是個外門道士。”

方仕略一思索，用了“外門道士”這個詞含糊搪塞了一下。

既然是外門，那就是沒有入門。

當然，也可以理解是沒有登記的道士，怎么理解就看對方了。

聽到這話，陸言點了點頭，沒有拆穿。

看見客人沒有繼續追問，方仕心中也松了口氣，他繼續重復了自己之前的第一句話：

“客人是不是有什么疑惑，要本道為您解惑的？”

陸言總算說出了方仕期待已久的那句話：

“是想請這位方道長給我算一算。”

…………

這個世界，卜卦是一門真正的技術，也是一門學問。

在和眼前這位名為方仕的算命先生交流時，陸言的輔助腦機已經將關于卜卦的一些常識調了出來。

這個世界的卜卦，大體上就是在瀚如煙海的大數據中，尋找到那些和問卦之人有關的信息，將這些信息進行提取、分析、推導，最終得出一個答案。

想要做到這點，就需要專門檢索這些信息的羅盤，以及分析這個信息的卜卦算法。

如果讓陸言做個比喻，他覺得這個世界的算命先生，或者說卦師，大概就和他認知中的經濟學家差不多吧。

當然，也不是說經濟學家和卦師就真的不靠譜，就和經濟學家的水平有高低之分一樣，算命先生的道行也有深淺之別。

畢竟洛城的不少大公司和大集團，都會聘請知名卦師擔任顧問，這些人多少還是有一點本事的。

雖然對這位方仕方道長的道行并不抱什么希望，但陸言還是想嘗試一下這個世界的卜卦。

雖然看起來也有點玄學的意味，但多少還是有那么一點科學意義上的理論基礎，反正也不貴，可以試一下。

“客人想要算什么？”

聽到陸言決定卜卦，方仕臉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燦爛一分，語氣也熱情了不少。

陸言又掃了一眼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各項業務名稱，隨口說到：

“就算個吉兇好了。”

方仕略一點頭，算吉兇是卦師的三大必修課之一。雖然現在很多卦師都熱衷于研究各類“特色項目”，但這個內容還是要牢牢掌握的。

方仕從輕點了一下桌子旁的一個按鈕，這是全息發生器的開關，他剛剛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打開這東西，顯得有些懊悔。

這可是他這個棚子里最值錢的家當。

在全息發生器的投影作用下，整個棚里的氣氛變得莊嚴而朦朧，棚子內飾已經被金光和云霧所籠罩，已然不是之前那簡陋的防水篷布的樣子。

從陸言的視角看去，原本有些猥瑣的算命先生此時還真帶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氣息。

果然，科技的力量震撼人心。

“那客人請告訴本道您的姓名和生辰。”

“既然是算吉兇的話，如果客人最近有什么在意的人名或某個東西，也可以告知本道。”

“信息越多，算的越準嘛。”

之前在警察局及稅務局接受調查的時候，陸言就知道了自己現在的名字和“前世”完全一樣，生日也完全一樣。

唯一的區別，就是年齡，陸言現在是新歷972年出生，今年不過19歲。

陸言原本想給這位算命先生提一下“蔣行石”這個名字，不過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

他現在對于眼前這位算命先生沒抱什么期望，提的多了反而可能扯一些有的沒的來打發自己。

陸言有些好奇，這位算命先生能說出點什么門道來。

方仕收到了陸言的姓名和生辰之后，在“周天易數”中選擇了一個常用的分析吉兇的模型，輸入了陸言的信息，然后調了幾個參數。

說到底，方家這個卜卦世家的沒落，就起源于方仕的父親。他的這位父親幾乎沒有學到祖輩對于“周天易數”這個算法的各種研究成果，他的爺爺也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將自己的畢生所學用“灌頂”的方式傳給他的父親。

陸言使用的那個“注入式常識大全”其實就是灌頂的一種，是多年研究得到的商業化成果。

自然，到了方仕這里，也就學會一些調參的方法，家傳的這個“周天易數”也就沒有人能夠完善更新它。

完成了參數的調試，算法正式啟動，通過神經管線鏈接的“羅盤”也開始運轉如飛。

方仕的臉隨著羅盤的運轉，也以某種奇特的頻率抖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