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半截沒入土里，余下的折射日光，恍若鍍上一層光暈。
步履踉蹌，路展洲提勁于腿，方沒倒落，剛支起身，卻見得一柄長劍雪亮，橫抵脖頸，若擇人而噬的惡龍。
眼前頎長的身影，背對大日，金光擁簇間，氣焰強烈，不可直視。
那意興闌珊的眸光，尤為刺目。
這令他心頭涌上沒由來的憤懣。
但偏偏，
仿佛有無形的威流溢，被振掉長劍的一幕，仍在心頭回放。
路展洲手掌發顫，接連幾步退后，等聽到人群的議論，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退出界線。
呼呼......
像有風灌進耳里，嗡鳴聲不斷。
苦修數十載，磔礪爪牙，溫養羽翼，只為一鳴驚人，日夜苦練，終于得武術真意，遂來獨挑各大山門，以振門派聲名......
現今，止步于一個名不經傳的小門派。
“閣下武藝高強，在下佩服，此戰是我落敗。”
路展洲面容灰敗，作揖躬身，咬牙說完便頹喪地低頭離開。
蟠蒼派眾人訝異不已，心有沮喪，但只能紛紛跟著，走上坡道。
而古華派的門人，一臉茫然看到現在，仍一臉茫然。
這人是誰？
哪里來的？
來這里做什么？
“他和孟薪一起來的。”有人指著上方說。
“脫離師門的家伙，到這里來做什么？”
“......”
孟薪臉龐發熱的低著頭，望著鞋尖和坡道，走下來，對眾人說：
“找師叔一敘。”
.......
古華派·側堂屋舍
房間里，只放有一張木床，簡樸的桌椅。
“請坐。”
布衣師叔擺出小杯，拎起壺，沏了兩杯茶：“鄙人孟子語，找我是要做什么？”
孟薪主動說明來意：“我記得門派里曾有一塊哀敘冰玉，被賣給璃月富商，想知道那人的姓名，還請師叔告知。”
“他若想要那枚冰玉，恐怕不太容易，”
孟子語瞧見路德腰間的神之眼，理解緣由，故作玄虛地沉聲說：
“差遣人來收的那位，來頭可非比尋常......”
“是誰？”孟薪追問。
“新晉的，”小師叔放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七星。
孟薪頓時訝然，眉頭微皺。
“誰？”路德看著他。
孟薪湊過來，面色凝重的輕聲說：“天權，凝光。”
七星的名頭，皓若烈陽，只是聽聞，就讓他為之色變。
而財富和律法的象征，天權星，剛晉位不久，滔滔權勢正如日中天。
這樣的地位，常人莫說想要交涉，就是見一面，都很困難。
“確有其事即可。”路德對誰擁有并不關心，他想要的，就一定能拿到手。
這是黑龍的自信。
“承諾的，我會給你，但得等這段時間過后。”路德說：“你先出去。”
“嗯，哦。”孟薪乖乖出門。
貧清的屋舍內，只剩下兩個人，路德問：
“想振興宗門嗎？”
“當然，”孟子語老氣橫秋地聳聳肩：“但沒有那個能耐。”
“你可以代我和掌門商議，讓古華派加入風靈月影武盟，”路德說。
“武盟？”
“諸位門派構成的共同體，以風靈月影宗為首，攜手并進，”路德說，“未來還會有很多門派加入。”
這個構想，來源于路德既懶得打理，又想掙取摩拉的念頭。
武林門派原先的掙錢方式，無非是走鏢、懸賞、出租屋舍、子弟募捐......現今沒落，則說明弟子難堪造就，沒有行俠的本事。
路德認為，有一些事，未必要有功夫。
武館、武戲偶像、旅游業......拋開武學，那些不堪造就的人，仍大有可為。
這樣門派就不會有累贅。
具體的實施方式，因個人、門派而異，到時候再細心規劃。
至于如何說服，
早在見到路展洲‘踢館’的那一刻，
路德就做下決定，代他實現夢想，要令風靈月影名震天下，獨挑武林諸派。
“加入武盟，具體要做什么？”孟子語問。
“因人而異，”路德隨口說：
“比如樹立偶像，自造事跡、請人來托、收買說書人、立俠客榜......這里消耗掉的錢，在另一面都會回來，人偶、武戲門票、代言，總會有人來為愛買單。
“最好，武盟至少推出兩個偶像，來自不同山門，這樣支持他們的不同群體，就會有沖突，這不僅能加強凝聚力，還能刺激消費。”
孟子語愕然，愣著一言未發。
這固然能掙到摩拉，引來生源......但，
這樣還是俠客嗎？
“有聲名，才有生源，”路德眸無波瀾，“我聽聞古華三絕，刺明、裁雨、生克，近年來，沒有一人能掌握。”
孟子語露出猶豫的神色。
“殺人拿賞，并不比這種事高尚。”路德一直是那副平淡的神色，“而且能勝任的，只有寥寥幾個，其余人等，要做的事都光明磊落。”
“我去和掌門說。”
孟子語幡然醒悟，此事該由掌門裁定，不該由他來惱，便要起身。
“貴宗三絕，能否借我一觀？”路德叫住他，“當然，我會支付報酬，摩拉、劍法......”
所謂劍法，只是經驗的總結，其目的都是割喉、撩陰、刺心。
路德雖沒有學過，但曾于騎士團陪練兩個月，對西風劍術頗有了解。
再稍一魔改，就成為風靈月影宗的基礎劍術。
“此事也得和掌門商議。”
“嗯。”
......
古華派曾有一段崢嶸歲月。
借三絕法一觀，能讓路德對璃月武人的實力，有一個粗糙認知。
不多時，孟子語便回來，身后跟著位青衣男人。
劍眉濃黑，膚若古銅，滄桑的臉龐棱角分明，能隱約見到青衫下起伏的肌肉，容貌不算帥氣，但很顯陽剛。
“小友一劍制敵，可讓我大開眼界。”掌門贊揚道，手里捏著一卷紙：“入盟的事，我還需深思，但三絕法，可以借你一觀，”
“代價呢？”路德注意到他手里的紙張。
“若你能有所收獲，得將感悟寫下給古華派，且不得以任何形式外傳于任何人，包括古華弟子。”
“嗯。”路德并無意外。
璃月有個契約之神，真是方便。
“簽契約吧。”
掌門將紙張攤在桌面，孟子語遞來一支碳筆。
白紙黑字，如鑿如刻，字跡剛硬。
等他寫罷，路德信手將秦河的名字簽上。
淡黃的光暈，猶若小巧的晶蝶，從摩拉上躍出，融進契約紙里。
“契約已成，違者當受食巖之罰。”掌門的話語鏗鏘有力。
“嗯。”
“請跟我來。”
稍頃，路德跟著掌門來到書閣，于叢書中翻開一本古籍。
「裁雨法」，
是古華派的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