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芃冉出院那天，裴家沒給她安排車，她也沒說什么。只是，在她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外面等著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楊揚看到郁芃冉出來，立刻下車迎過去，把她接到車上。

雖然今天是周末，但汪嶼依然要去裴氏加班，所以還是一身正裝，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郁芃冉依然有些病態，小聲道謝之后，靠著車門坐好。

汪嶼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來接郁芃冉出院，但總覺得腦子里有個聲音在喊他過來。

“我叫汪嶼。”

郁芃冉有些不解：“我記得管家說您是裴家二少爺。”

“他說歸他說?！?/p>

郁芃冉點點頭，也沒問這其中的緣由，無意識地把長發撥到耳后。

汪嶼注意到她這個不經意的動作，也看到她耳后那片淺到快要看不見的青色痕跡。

“裴皓誠打過你？”

她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什么？”

“耳朵后面的痕跡?！?/p>

“哦……不是的，這個是我打算和學生時代徹底告別時做的小儀式?！庇羝M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肮芗艺f，我其實和裴皓誠不怎么見面，他很忙，我平時也不怎么出門，要寫稿子?！?/p>

“寫稿子？”

“其實這些事情我的印象并不深，編輯在我住院之后來看過我，跟我說了些事。我給紙媒供稿，他們有我的專欄，過去我需要定期交稿。管家告訴我，上一本書完結之后有一段空閑時期，正好裴皓誠說要出國取戒指，我就一起過去了，但是……”

恰到好處的停頓。

汪嶼也知道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所以沒再多問。

郁芃冉說話的節奏有些慢，似乎每說一句話就要回憶一下。因為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丟失了哪些記憶，擔心自己在裴家的人面前會說錯話，總是小心翼翼又戰戰兢兢。

她甚至差點沒想起來裴皓誠的模樣。

汪嶼原本打算把她送去裴家給她安排的小公寓，奈何路上接到電話說公司有事，他只能直接往公司的方向去。因為不放心郁芃冉這么個大病初愈的人自己回去，還是打算先一起回公司，一會兒讓楊揚單獨送她走。

郁芃冉并不是第一次來PD，但現在她的腦子里并沒有那段記憶，走進電梯的時候還有些茫然。

鄭嬌嬌已經在待客室等著了，看到汪嶼回來，立刻起身迎過去。

“威威哥哥！”

汪嶼此前從沒想過會第二次碰到她，簡直滿頭問號。好在教養使然，他并沒有發脾氣：“你怎么在這？”

還以為上次裴家家宴就是最后一回見面了，怎么還追到公司里來了？

這是真的想把她安排來裴氏工作？

先不說走后門進大公司究竟是否符合規程，她的能力足夠匹配她的職位嗎？

“我爸爸和裴叔叔讓我來這里體驗一下，說是如果合適的話，就讓我來裴氏給你幫忙?！?/p>

汪嶼沒接話，徑直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去。

郁芃冉不知道應該去哪里，干脆也跟在他身后，因為怕影響他的工作，還是走快了幾步，小跑到他身邊：“裴……汪先生，我要去哪里等呢？”

“休息室在非工作日不開放，你直接在我辦公室里等吧，等下楊揚會送你回去。我現在有個會，楊揚要跟著我，你得等會兒。”

“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的?！?/p>

“不用，剛失憶的人或許連應該怎么回去都不清楚，萬一被帶走了，很不安全?！?/p>

整段對話完完整整落在鄭嬌嬌耳朵里，只見她也兩步蹦到汪嶼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角：“威威哥哥，我今天的任務是什么？”

汪嶼像是才反應過來身邊還有除了楊揚和郁芃冉之外的第三個人，掃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夾，避開了她準備接過文件的手：“你的任務是把策劃部的人叫到會議室，主管到齊即可。另外，我需要強調一件事?！?/p>

鄭嬌嬌站定。

“雖然我并不在乎稱呼方面的問題，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公司的規定必須遵從。如果你確實要來裴氏工作，對其他人的稱呼還是要有分寸感和邊界感，裴氏不興什么哥哥姐姐那套，要么英文名要么職稱，不過在部門里我管不著，在我面前，我很看重這些。裴氏新規定已經下來了，給你三天時間從頭到尾熟悉一遍，沒問題吧？”

“威威哥哥……”

汪嶼扭頭看了楊揚一眼。

助理立刻上前：“鄭小姐，在公司我們一般稱呼Watson?！?/p>

“可是這也太有距離感了吧，我家和裴家是世交，我之前不管怎么稱呼皓誠哥哥，他都不介意的。我就要叫威威哥哥，這個稱呼多好聽，到時候我讓我爸爸來跟你說，我不管，我就要叫威威哥哥?！?/p>

汪嶼不置可否：“有距離感就對了，既然想直接來裴氏工作，考核也是必須的，在剛剛的考核中你已經失去了一個點的分數，還要繼續的話，請便?！?/p>

楊揚抬手看了眼腕表：“鄭小姐，還有八分鐘開會，您的任務還清楚嗎？”

“我……”

郁芃冉突然出聲：“汪先生?！?/p>

汪嶼應聲回頭。

“我收到了編輯的消息，請問我可以下樓去咖啡廳找她嗎？或者……我和她約在其他地方見面，就不繼續打擾您的工作了?！?/p>

“楊揚。”

“好的Watson?！?/p>

郁芃冉被楊揚送到樓下，遠遠看見有人在咖啡廳里一張空桌邊坐著。

“郁小姐，你確定那是你的編輯嗎？”

“我......”

郁芃冉默默垂下腦袋，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沒關系，我送您進去吧，也好確認對方的身份。”

——所以楊揚開會遲到了十分鐘，汪嶼猜到他要幫郁芃冉認人，所以也沒說什么，掃了他一眼就繼續自己的工作陳述了。

鄭嬌嬌不被允許進入會議室，全程癟著嘴坐在會議室外面等著，還順便給爸爸發了消息訴苦。

可惜父親似乎并沒有理解女兒生氣的原因，反而覺得二公子這樣公私分明確實不錯，還專門買了點禮品跑去醫院了，以探望大公子的名義，在老裴面前好好夸了夸二公子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態度。

只是，裴頌驊似乎并不開心。

鄭俊石也沒在醫院久留，下樓的過程中，聽見有人在電梯里說裴家大公子大期將至，恐怕裴氏將徹底落在二公子手里，這下裴老爺子估計是要氣得不輕。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鄭俊石暗暗將那些人的話記下，出了電梯就又去了趟禮品店。

這回的目的地是裴老爺子的住處，一會兒還要再去一趟PD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