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倒過時差,汪嶼今天睡得晚,還拿了本媽媽之前看過的書打算在睡前翻翻。他才剛鉆進被窩,來自國內的郵件就發來了。
是郁芃冉發的。
國內現在應該天亮了,可時間還早,雖然汪嶼之前答應過要幫她改稿子,但還是驚訝于她發郵件的時間,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消息。
【你是一晚上沒睡覺還是起得早?】
對面回得也快。
【沒睡,難得失眠,干脆就把這章寫完了。后半夜昏昏沉沉,擔心寫出來的東西會亂七八糟,剛剛一直在修改校對】
【我算了算時差,猜你現在應該已經睡了,就斗膽發了,沒想到你還沒睡,抱歉打擾】
汪嶼輕輕勾起嘴角。
雖然看似依然疏離,但他心里門清,他們兩個的關系總比之前好了不少。
【我一開始睡了很久,現在不困,我看看稿子,稍等】
【麻煩你了】
在汪嶼全神貫注忙著做批注的時候,汪洋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來??磧鹤舆€在忙,小心翼翼地把牛奶放在床頭柜上,打算轉身出去的時候又被兒子叫住。
“媽媽?!?/p>
“怎么了小島?”
汪嶼暫時停下手里的事情,抬頭看向媽媽:“我還想知道點其他事情?!?/p>
汪洋好奇地看著他,上前坐在床邊,靜靜地等著他的提問。
“剛剛我翻開那本《伊豆的舞女》的時候看到了里面夾著一張便簽紙,好像還是學生時代的便簽,因為上面有學校的?;?。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裴頌驊寫給你的,意味著這本書是他送給你的。所以......你們過去的關系怎么樣?真的好嗎?”
汪洋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伸手拿過那本書,從里面抽出便簽紙,淡淡地重新看完上面的字之后,釋懷地把整張小紙條撕成碎片捏在手心。
“年輕時候的感情總是令人難忘,不是嗎?”
汪嶼沒接話,安安靜靜地等著媽媽繼續說下去。
“我和裴頌驊確實是在學校認識的,這點我不否認。外婆給我的教育還不錯,支持我好好讀書,所以憑借她老人家的工資和我自己的升學考試成績,我順利去了一所還不錯的高中。當時裴頌驊就讀的學校應該是我們那所高中隔壁那條街的貴族私立,其實原本我們不會有交集的,但是......”
“邂逅了吧?”
“有一次我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正好看見有幾個穿著那所貴族私立的校服的男生把一個女孩子拖進小巷子里,出于本能,我跟上去了,得知那幾個人是想威脅那個女孩子和他們老大在一起。女孩子應該是個文靜內向的人,小聲反抗幾句之后就被扇了巴掌,當時我很氣憤,直接沖上去打架了?!?/p>
汪嶼眨巴眨巴眼睛:“你會打架?”
汪洋笑了笑:“家境使然,簡單的三腳貓功夫還是有的,至少能把那群自詡跆拳道黑帶的東西打趴下?!?/p>
“那這件事和裴頌驊有什么關系?他當時也是被你揍的其中一個?”
“不,他是被那些人叫過來幫忙的。只是那會兒他還挺有良心,看到我之后問了是什么情況,我就原原本本說了。那些人說我多管閑事,裴頌驊反而在替我說話,說他們那樣威脅一個女孩子是不應該的?!?/p>
汪嶼注意到媽媽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接下來的故事發展:“所以你就心動了?”
“也不能算是心動吧,就覺得當時他是個翩翩君子,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至少和那些囂張跋扈的紈绔子弟是不同的。那天他把我送回家,之后還給我留了聯系方式,說要是之后有人來找我麻煩的話,我可以隨時聯系他。”
“我猜以你的性格肯定沒聯系?!?/p>
汪洋笑著點了點兒子的腦袋:“確實?!?/p>
“那之后發生了什么?”
“之后就是我確實被那些人找麻煩了,當時很多人圍在學校哦門口等我出去,我本來并不害怕的,在看到那么多人之后還是有點犯怵。只是沒想到裴頌驊會突然出現,他在那幫人里好像還挺有威嚴的,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那些人就散了。很奇怪的是,那句話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也從沒告訴過我?!?/p>
汪嶼輕笑。
想不到媽媽的過去居然這么豐富多彩。
當然了,他也想不到曾經的裴頌驊是這樣的人。雖然不知道媽媽的形容是不是戴著年輕時的特有濾鏡,但是現在這么看來,那個時候的裴頌驊也不像現在這么窩囊和廢物。
時間真的是檢驗人心最好的利器。
“那之后你們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其實現在想想我也覺得年輕時的我有點蠢笨,我的高考成績不錯,去了雙一流,本以為能徹底告別高中時期的那些事情,沒想到卻在大學校園里見到了裴頌驊。那時他依然不愛出風頭,但憑自身能力獲取了不少關注,我自然也發現他就是我的校友。很多人都在猜測他究竟為何放棄了家里人安排的全球頂尖商科院校不去而選擇在國內讀書,我原本也在好奇,但在校園里頻發偶遇他之后,我好像也猜到了點。久而久之,你也知道的,滴水穿石?!?/p>
汪嶼不解:“可是這樣追女生的行為很蠢,說難聽點,也有點恐怖?!?/p>
難道不是嗎?
先不說裴家的情況吧,就說裴頌驊自己,真以為這樣的“深情”人設能感動到別人嗎?
他現在是真的懷疑媽媽和裴頌驊到底有沒有雙向的感情了。
“之后他讀研還是按照家里的安排去了國外,只是這回他和家里攤牌了,說如果我不在身邊的話他就不去,裴家專門來找我做思想工作,我最后還是答應了。去讀了設計專業,也算是給我自己充電了吧。至今令我覺得愧疚的是,我在國外的所有費用都是裴家出的——從學費到生活起居再到交通等等,裴家沒讓我花一分錢,這也是裴頌驊的主意。”
汪嶼默默點頭。
他知道媽媽在國外讀過書,但是并不清楚這其中還有裴家的參與。不過也好,學進去的知識是自己的,在裴家受了這么多苦之后,媽媽也不欠裴家什么。
“他和梁霜是在回國接管家業之后認識的,那時他經常參加應酬,我也不過多干涉,每次他晚歸,我也會準備好夜宵或者醒酒茶。之后他開始徹夜不歸,然后就是變本加厲,甚至有幾次直接把梁霜帶回老宅來。那陣子我心理壓力很大,因為裴耀宗明確跟我說了要把家業交到后代子孫手里,所以無形之中給我施壓了。裴耀宗是很喜歡梁霜的,我也沒辦法,只能保持沉默,所以那間書房成了我的天堂。再之后就是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了,沒有然后了。”
汪洋說得很是輕松,仿佛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別人身上,但汪嶼聽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難不覺得這個故事從媽媽和裴頌驊相遇開始就是錯誤的。
如果沒有遇見,后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媽媽也不需要背井離鄉躲到這么遠來,更不需要承受來自裴家的極大惡意。
甚至直到現在媽媽還不讓他去跟裴家作對。
真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