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芃冉大概也猜到了汪嶼的態(tài)度,沒再繼續(xù)去打擾他,連最近寫的稿子都只是在自己做完校對和審閱之后直接發(fā)給責編,不再向他尋求修改意見。
尹聽喬在那天送郁芃冉去見汪嶼之后就始終心存芥蒂,現(xiàn)在看到郁芃冉好幾天沒出門也美往裴氏去,以為她和汪嶼徹底鬧崩,帶了點水果去她家登門拜訪。
彼時郁芃冉正窩在家里安心寫稿并沒有理會這位不速之客的打算,看著他自來熟地放下水果之后就走進廚房,頗有些無奈地起身跟過去。
“冉冉怎么還過來了?你先去忙吧,我給你做點吃的。”
“尹聽喬,這是我家。”
言外之意很明顯,希望這位大少爺能不要把這當自己家來去,平時喜歡蹲守在小區(qū)門口就罷了,現(xiàn)在居然還跟個屋子主人似地直接進門來,屬實讓她無語。
“我知道。”
郁芃冉毫不顧忌地翻了個白眼。
得,這是不懂裝懂還是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尹聽喬。”
“挺好,你當年生我氣的時候就是這么叫我名字的,這么久沒聽見,還莫名有些感動。”
被點名的人總算停下了手里的活,轉身背靠洗菜池,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人。
“我不是聽不懂你的話,你想用各種辦法趕我走,就像當初你急著出國那樣。”
郁芃冉皺眉:“雖然我已經不記得當初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尹聽喬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家就是逾矩越界,我可以報警。”
他反倒笑開,直接從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遞到郁芃冉面前:“現(xiàn)在打電話叫人來把我?guī)ё甙桑o你這個特權。”
她的臉色更差。
“冉冉,你不記得當初的事情沒關系,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也可以跟你一件事一件事復盤。當初你家里人安排你出國讀大學,他們給你設想了美好的未來,你還真傻乎乎信了,轉頭就來學校跟我提分手的事情。我說了無數(shù)次不要隨便相信你家里人的屁話,你偏不信,執(zhí)拗地認為我是在害你。”
“尹先生,我在國外的生活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勁。讀書也好工作也好,你不是我,沒有經歷過我的生活,煩請不要隨便開口評價。”
“這又記得了?當初你把我一個人丟在籃球場上自己跑走的時候怎么沒這么硬氣?當初你剛去英國讀書因為吃不慣住不慣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問題的時候你怎么崩潰的?郁芃冉,失憶是你的軟肋沒錯,但是不要把失憶當做你逃避現(xiàn)實的擋箭牌好不好?”
“出去。”
“什么?”
“我讓你出去,現(xiàn)在立刻馬上離開我家。”
尹聽喬也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究竟說了些什么混賬話,暗暗給自己抽了一嘴巴子,心疼又無奈地看著她,語氣也跟著立刻就緩和下來。
“冉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我……”
“和那無關,你可以走了,不送。”
尹聽喬清楚郁芃冉的脾氣,畢竟過去那個偶爾暴躁起來的小獅子讓他著迷了很多年,他可太明白了,在她生氣的時候道歉反而有火上澆油的作用。
現(xiàn)在成熟的小獅子又在沖著他張牙舞爪,他也只能暫時退縮,等她氣消了再重新回來誠懇認錯。
郁芃冉等到他出去之后,抱著腦袋慢慢滑坐到地上。
外面開始下雨了。
不僅僅是因為下雨產生的應激性頭疼,還有剛剛尹聽喬和她說的那些。
失憶真的是她的擋箭牌嗎?也不無道理。
因為這陣子她總是以“無法回憶起來”為由去找汪嶼,希望他能和她分享一些過去在英國時的往事碎片,可他什么都沒說,斷言他們兩個之間只在舞會上見過那一面,并且還隔著面具。
她不是不愿意相信汪嶼的話,只是覺得可能與自己的真實記憶有所出入。
所以情況究竟是怎樣的呢?
只要她自己回想不起來,那就沒人能告訴她。
她現(xiàn)在總是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并沒有考慮到其他人的感受;她總希望別人能幫助她回想起過去的事情,但別人的記憶和她的記憶并不會完全一致。
尹聽喬的話雖然是氣話,但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難免會說出一些平時不會說出口的真心話。
那就這樣吧。
郁芃冉等到頭疼稍微緩解一些之后就回到了客廳,重新拿起pad繼續(xù)寫作。
明明天氣已經轉暖,她還是覺得冷,這幾天在家待著都要蓋毯子。
二十分鐘后,尹聽喬出現(xiàn)在了汪嶼的辦公室。
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中間隔了一張辦公桌,就這么沉默地對視了半分鐘。
尹聽喬先打破沉默,語氣還如往日那般滿是戲謔與不屑:“小裴總不會以為我是來找你們裴家的麻煩的吧?登門拜訪,小裴總居然沒點表示?”
“裴家與我無關,我只管裴氏。”
“小裴總就不想知道我來這里的目的?”
汪嶼比他更淡定:“尹氏目前沒有與裴氏直接相關的項目甚至規(guī)劃,如果尹總是來談合作的,我覺得這屬于無稽之談。再者,喬董近期接受媒體專訪公開表示不會與裴氏展開合作,專訪發(fā)布后裴氏的股價再次下跌,不過好在依然處于正常波動范圍內。不知道尹總此番親自前來裴氏是何原因?”
“就不能來找你談談冉冉的事情?”
汪嶼微不可察地皺眉,依舊面無表情。
媽媽曾無數(shù)次教他要在或許會對自己產生威脅的人面前保持絕對的冷靜,再來就是要做好表情管理,說白了就是要時刻擺著撲克臉,讓別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這么多年下來,大場面見過不少,所以汪嶼已經能在外人面前很好地隱藏情緒,有時候連楊揚都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
尹聽喬跟他談郁芃冉的事情?
這其中和他有什么必然的關聯(lián)嗎?
“冉冉過去在英國讀書生活的時候,和你真的有過交集?”
“沒有。”
否認得過于迅速和坦然,著實讓尹聽喬有些意料不到。
“所以你們只是在你這次回國之后才認識的?”
“不知道尹總的‘認識’指的是哪種程度的關系,如果您想表達的意思是成為朋友,那正如您所說。”
汪嶼將手肘搭在扶手上,指尖自然交疊頂在下巴上,一副極其坦誠卻也極其事不關己的樣子。
“尹總,現(xiàn)在是我有點想不明白了。作為尹氏的掌舵人,最近是旺季,您不去工作跑來這里和競爭對手談與工作毫無關聯(lián)的事情;作為郁小姐男性朋友,您來問我過去和郁小姐的關系。不管是哪種身份,您難道不覺得您今天來這里都是不正確的舉動嗎?”
尹聽喬不置可否,臉上依然掛著笑。
汪嶼不是看不出來他的笑意從來不達眼底,也沒說什么,徑直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電動窗簾隨后緩緩拉開。
外面黑云壓城,雨絲猖狂地砸在玻璃上,因為樓層高,上層空氣已然彌漫成霧,從這里往外看,仿佛身處云端。
尹聽喬也起身走到汪嶼身邊,和他一樣雙手插兜俯瞰城市雨景,有些好笑地盯著圍在尹氏大門口的媒體。
“天氣不好還這么勤懇工作,我自愧不如。”
汪嶼淡然:“尹總真要心里有愧的話,現(xiàn)在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
這回尹聽喬是真笑了。
“裴皓威,你真的讓人看不懂。”
“我的榮幸。”